第282节
康诰摇头说：“这是个不成熟的技术啊老弟！” “医者仁心，我也曾是个医生，最清楚其中的凶险。” “这种技术存在不小的成功率，但也意味着有很多失败的可能，因为这种技术还处于临床试验阶段，根本不具备拿着活人做大规模试验的条件！” “等我回来之后，严厉询问了剑秋和小曼他们，结果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秦家陆续送来了190名战士，据说都是骗过来的，你猜成功了多少？哼，对我说成功率很高，其实低的吓人啊。” “最终，他们只成功改造了不到80个战士。也就是说，足足一百多个曾经的优秀军人，死在了我们的试验台上，一百多人啊！老弟，我前半辈子行医救人，真正救活的垂危病人也只有几十个！” “我半辈子积德行善，还不如这一次死的人多。你说，这么残忍的事情，能做吗？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一百多具尸体，本来都是龙精虎猛的军队退役汉子，盖着白布一具接一具的抬出来，偷偷处理掉……你想想那是什么场景！” 说到此处，康诰甚至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嘴唇都有些颤抖。 而高龙藏也同样有点心寒。当初一品堂说成功率不低，估计只是对外宣扬自己的能力；昆仑禁区里那个黑衣人交代，说成功率挺高，估计也只是受到了蒙蔽——知道这样的可怕死亡率，没人愿意接受这种试验。 一百多条生命，一百多具尸体，听起来像是一个枯燥的数字。但是，假如让你身临其境，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是一百多具尸体死尸——而原本这些人不需要死掉，你会是什么感受？ 康诰是个有良心的，当初也是医生出身，他受不了这样的良心煎熬。他知道会出这种大事，所以他拒绝。 拒绝，秦家就会不高兴，就将他软禁在海外的小岛上。然后继续要求一品堂其余的当家人执行任务，也就是康氏兄妹。而康氏兄妹这两人，便不会拒绝这些事情了！ 康诰有点木讷地叹道：“可是剑秋和小曼他们……他们不行啊，只顾着秦家给的好处，却不想想这件事究竟多么的伤天害理。 没错，秦家给了一品堂更多的资金支持，也帮着一品堂暗中打掉了一家最强劲的竞争对手，这都是好处。 但是，有意义吗？拿着一百多条人命为代价，为了帮助秦家完成什么阴谋，就算换来这一点点物质上的好处，真的有意义吗？” 说着，康诰有点无力的低下了脑袋。双手托住自己的脑门，似乎自己的脖子已经无法挺起那个曾经高傲的头颅。 没错，以前的康诰是高傲的。这种高傲源于自己的人格，以及自己的事业成功、经营策略，包括自己对医药科学研究所作出的贡献。但是现在，这种高傲荡然无存了。 这，也是高龙藏能和康诰交朋友的原因。高龙藏在一品堂里的朋友不多，康诰算是一个。 所以高龙藏忽然能够理解，这老堂主为什么突然显得颓废苍老。 这件事对于康诰而言似乎比较残忍，打击也很大。于是高龙藏想了想，劝慰说：“公道自在人心，这件事你没做，这就够了。” 康诰苦笑：“自己的一对儿女做了，跟我亲手做了有区别吗？要是别人这么做，比如桂良或马王爷他们，那么我回来之后肯定要杀了他们。可是，做这个的是我的儿女，我……做不到。” 手刃自己的儿女？不是康诰做不到，是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还有个原因。老弟，你根本不知道我这家里的情况。”康诰说，“当年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拿着一品堂的技术转卖给国外机构，偷偷帮着江湖门派制造毒药，甚至在咱们明面上那种正规医药公司之中，制造婴儿使用的假药，害死过好多婴儿！ 她死了，对外说是得了怪病暴卒。而实际上，是我亲手毙了她！ 我杀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所以觉得太亏欠这两个孩子，于是从小比较溺爱他们，不舍得打骂，没想到让他们形成了这样卑劣的人格。 老弟，我已经杀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你说我还能亲手弄死这两个小畜生吗？真的做不到。” 康诰似乎在对高龙藏述说，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一直以来，很多事都憋在心里，憋得几欲疯狂。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一口气吐了个干干净净。 让他对于康诰手刃妻子的行为，高龙藏也是第一次听说，顿感震惊。所以他也更加明白，康诰现在对两个儿女所作所为的无力感——他已经杀了孩子的母亲，不舍得再对孩子下手了。 高龙藏默默的点燃了一根香烟，怔怔的盯着对面这个双手托着脑袋的朋友。他忽然觉得，康诰似乎活的挺凄苦。 虽然他在社会上是成功的企业家，身价数十亿；虽然他是江湖上堪比三家、四派之主的大佬，权势巨大。但是，他很苦，很悲剧。 “那么，你究竟想怎么做？”高龙藏吐了口烟气，闷闷的问。 第644章 移交 康诰摇头说：“已经做不出什么了，我很失望，也很心冷。不过，我想把一品堂委托给你……就是送给你。” 什么？！ 高龙藏眼珠子一瞪，心道你开什么玩笑！你有儿有女的，这价值惊人的一摊子，就这么送给我了？ “别惊讶。”康诰说，“当初任命你为一品堂长老，就是为了有个过渡，让你逐渐成为一品堂的高层。这一品堂，真的不能交给剑秋和小曼他们了，不然的话，不知道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们不讲究，做事不上‘道儿’。现在我还活着，他们自然不敢太放肆。而我某天若是撒手了，恐怕这一品堂会成为他们作恶的工具。 财富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留它在世间作恶吗？假如有一天你掌握了一品堂，到时候给他们兄妹俩一口饭吃，这就行了。当然，我也会给他们留下一笔现金资产，够他们生活的。” 高龙藏想了想，坚定的摇了摇头：“这是你半辈子的心血，舍得？再说了，为啥选择我？” 康诰说：“选择你，无非是两个原因。第一，你有这个能力，能打理好一品堂。第二，你讲道义，将来不会为难剑秋和小曼他们，咱俩交往多年，这一点我还是看不走眼的。若是将权柄交给了桂良他们，呵呵，就怕将来小曼他们会死无全尸的。” 这话说得冷飕飕的，但高龙藏知道是实情。假如让马王爷、鬼子六这些家伙掌握了一品堂的大权，说不定只要康诰一死，康氏兄妹也会稀里糊涂的出了什么“意外”。 “你说的第二条，我不否认。就凭他俩是你亲生骨肉这一点，我也不会真正对他们做什么。但是，”高龙藏说，“这第一条你说我有能力接管一品堂？别逗了，我对管理一窍不通，具体业务上还不如鬼子六和马王爷他们精通，甚至还不如剑秋或小曼。” 这货，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但康诰却摇头说：“我说你有能力，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康诰叹道：“现在，秦家对一品堂盯得很紧。剑秋和小曼对他们惟命是从，极其恭顺，所以秦家乐于看到他们兄妹俩接管一品堂。 因为他们接管之后，秦家能够更加顺利的指挥控制一品堂。 但要是交给别人，比如交给桂良，你认为秦家会同意吗？他们不会同意，而且会横加阻拦，甚至背地里下黑手。无论谁当上了一品堂的堂主，估计不出几天就会暴尸荒野。 桂良也好，马王爷也罢，一品堂所有的人，都扛不住秦家——只有你行。你不怕秦家，甚至把秦家搞得灰头土脸，秦家也对你无计可施。 所以我说，你有这个‘能力’。” 我勒个去…… 高龙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你的意思是，谁接管一品堂，谁死。所以，我要接下来？” 康诰歪着脑袋看了看高龙藏，忍不住笑了笑：“好吧，就算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你不会死。秦家要是跟你玩儿，最后倒霉的应该是他们。” 高龙藏眯着眼睛琢磨了下，还是摇头：“算了，这样做会显得不仗义，背后说不定会有人戳我的脊梁骨。要是你真舍得的话，干脆把旗下的企业捐给社会，把研究技术什么的转交给国家得了。” 康诰脸色阴沉的说：“能移交的出去吗？说不定移交出去之后，一转手又落在了秦家的手里。这些大家族有多大的能量，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巧取豪夺的手段比土匪都狠。” 高龙藏无语，只能说：“算了，你想得也太远了些。再怎么说你还正值壮年，五十来岁的年龄。哪怕再管理一品堂二十年，以你这气劲一品的身子骨也不成问题。二十年后，鬼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说不定你孙子都长大了，而且能成为不错的家族接班人呢。” 康诰低头摇了摇脑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怀疑在海外小岛上软禁期间，他们对我动了什么手脚，比如下慢毒什么的。查不出什么病因，但我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衰弱了。 气劲一品？不怕你吃惊，我现在连催动气劲三品的实力都很费劲了。依照这种速度，说不定半年之后就彻底老化了。 他们之所以让我回来，恐怕也是做出一个平稳交接的假象，让我把权力亲手交给剑秋或小曼。不然我要是暴死在外，这一品堂会乱。你、马王爷、鬼子六，这一帮元老可能会纷纷闹腾起来，这不符合秦家的利益。” 高龙藏彻底震惊了。 真没想到，康诰的身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看来他这种苍老和憔悴的表象，不仅仅是因为精气神差了，而是肉身本身也出了大问题。 高龙藏感觉有点心酸，说：“陈岐黄就在一品堂，没请他看看？” 康诰死气沉沉的说：“让他看了。他说这是自然的衰老，只不过衰老的过程十倍百倍的加速罢了。或许是某种新药物、新技术，但这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老化就是老化，身体机能已经不行了。也就是说，无药可医。” 高龙藏怒冲冲的攥紧了拳头，一把抓出了可怕的气爆声：“王八蛋，这秦家可真狠！老堂主，你结识他们，可真是遇人不淑、与贼为友。” 哪知道康诰却摇头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秦家对我的帮助很大，没有秦家的帮助，其实一品堂都难以运作起来，也难以挺得过好几次难关。 但是，那时候我结识的是秦家的家主秦文谟。他这人还算正直，做事也靠谱儿，对我和一品堂的帮助挺大的。 只不过现在秦文谟不管理家族事务了，都是他老婆林玄月在掌管。林玄月做事情的风格，和秦文谟完全不同，让人无法接受不说，也相当的下作歹毒。” 高龙藏听得仔细，因为这事儿竟然牵扯到了自己那个混蛋老爹——秦文谟。而且高龙藏也没想到，自己所熟悉的老堂主康诰，竟然还是秦文谟的朋友。 高龙藏强作镇定的说：“那么，秦文谟怎么不管事儿了？要是他还在执掌秦家的话，或许也不会对你做这些歹毒的事情了。” 哪知道，康诰竟然说不知道。 第645章 逐渐浮出水面的林玄月 康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秦家主最近究竟做什么去了。接近一年的时间了，他都没出现过，我也联系不上。” 又是个莫名失踪的大人物！ 厉王庭失踪了大半年，康诰失踪了大半年，结果证明这两人的失踪是有关联的。 而秦文谟也失踪了这么久，肯定更有联系。 而且，三人失踪似乎都遥遥指向一个人——林玄月！ 林玄月现在掌管着秦家，而秦家幕后操纵着黑衣楼。 所以，厉王庭失踪之后，算是被林玄月组织人马追杀？康诰失踪，是被林玄月下令软禁，甚至暗中下了慢毒？ 那么，作为和林玄月关系更加紧密的秦文谟，其失踪事件肯定更和林玄月有关！ 只不过，厉王庭失踪之后，现在证明已经死了；康诰失踪归来，如今也快要死了。那么秦文谟呢？会是什么情况？ 高龙藏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回想起那个曾被自己泼了一脸茶水的娘们儿，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两个字——真狠！ 不过由此一来，高龙藏心底深处对于秦文谟的恨意，倒是莫名的消减了不少。 因为现在已经得知，秦文谟早就失踪了。那么，当初和闫百川约战，秦家想要偏袒闫百川、弄死高龙藏的事情，应该和秦文谟无关，而只是林玄月的意志。 包括使用阴谋追杀厉王庭，追杀冯道仁，这些事应该都只是林玄月干的，和秦文谟没有关系。 这样看来，秦文谟倒没有对高龙藏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由此一来，高龙藏对秦文谟的恨意消减了不少。但是，对林玄月的恨意反倒越发的炽烈。 这个熊娘们儿，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定所有阴谋的背后，都有这个混蛋娘们儿在使坏。这娘们儿活着，就是个天大的祸害！ 可是，这个娘们儿不好对付啊！她现在一手掌控着秦家，本来就权势熏天了。而且要考虑到，她的娘家是江湖豪门林家！ 林家，这是“三家四派”排名第一的势力。江湖之中，仅次于演武殿的位置。虽然和演武殿相去甚远，但终究是第二位（虽然现在被冯道仁一系给超越了）。 左手握着秦家，右手握着林家，从容游走于官家和江湖之间，背地里还控制着黑衣楼这样的阴暗组织，甚至还可能调动黑衣大宗师这样的极端高手……这林玄月的实际能量大的惊人。 高龙藏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自己目前虽然和演武殿对抗着，但旁边却还有林玄月这头顶级怪物虎视眈眈。一想到这里，心里头不免有点冷飕飕。 随后，康诰收敛了一腔愁绪，说：“对了，你现在和秦家也有点针锋相对啊。确切的说，是和林玄月为代表的秦家死磕。小心着点，林玄月手底下的高手不少。当初把我控制起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派出了两大气劲一品高手，而且都濒临大圆满之境了。” 高龙藏不禁问道：“都是谁？” 康诰道：“有一个不清楚，另一个是林玄月的娘家人，叫做林子凌，是个使刀的高手。” 康诰大体一说相貌，高龙藏就明白了，这个用刀的高手，恰恰就是黑衣楼在昆仑禁区里的那位，后来在厉王庭老宅挂了。 这更加证明，林玄月就是黑衣楼的幕后掌控者——黑衣楼的高级管理层，来自于林玄月的私人势力；中基层的那些黑衣人骨干，则是林玄月委托一品堂改造出来的战士。 或许，夜神侯也察觉到了这些不寻常的东西吧，这才不顾内部分裂和不稳，决意削减了秦家在禁卫局之中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