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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九月十五,大朝会。

    敲响两次的巡更声刚过,通向汴京城北皇宫的水泥道路上便是一片通明,无数写有各府姓氏的灯笼组成一条笔直的长龙,向着皇宫缓缓前进,宫门前的广场上更是站立着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与此同时,距离宫门不远处的一处侧殿内,以唐钰为首的为新晋节度使正在被一众皇宫内侍趁着脱衣检查的空子揩油。

    进入皇宫的规矩甚是严格,搜查是否携带武器与验明正身只是最初的一个步骤,在近乎摸遍全身的搜查中,一位身穿华服手持拂尘的宦官正用他那略显尖锐的独特嗓音为四人讲述入宫的规矩。

    “四位大人现今所在的位置是宣德门,依照祖宗传下的规矩,武将需从右阙入宫,烦请四位大人紧随杂家,切勿擅自行动,若是不小心迷了路,进入皇后嫔妃们生活起居的后宫,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说话之时,宦官满脸傲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扫视着在场的几位节度使,宛若在看一群未曾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得唐钰心中一阵嗤笑,对于游览过后世故宫的他而言,这汴京城中的北宋皇城实在好似弹丸。

    樊笼拖沓的检查持续了接近半个时辰,总算见到宦官在得到内侍的示意之后一甩手中的拂尘:“几位大人这便随杂家走吧。”

    在宦官的引领之下,一行人穿过宣德门,依右路而行,一路经过大庆门与文德门,最终在正在举行大朝会的文德殿前止住了脚步。

    宦官朝着四人阴恻恻一笑:“烦劳几位大人在此等候通传。”随即领着前呼后拥的内侍,一转身消失在大殿旁的朱红色砖墙之后。唐钰抬头看看天色,如今正是破晓之时,一抹鲜艳的朝霞冲出天际,将周边的几多云彩镀上一层绚烂的金光,苍穹间的黑暗霎时被清晨的阳光冲淡。

    朝霞不出门,暮霞行万里,看来汴京的天色即将有变。

    朝会的复议内容似乎不少,大殿中不时传来群臣的应诺之声,四人苦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始终无人前来通传,仿佛他们只是不相干的闲人,早已被皇帝忘在了脑后。

    在一旁手握剑柄的大内侍卫惊愕的目光中,唐钰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抬脚走出了自己的位置,寻一处阳光找不到的角落,吹吹地上的灰尘,也不顾及任何身为节度使的形象,直接坐了下去,后背靠在一边的圆柱上闭目养神,那悠然自得的模样,分明是将这纪律森严的皇宫大内当成了自家后院。

    面对柴奕的蔑视眼神,沐辰风的若有所思以及方正的不易察觉的踌躇,唐钰也只是淡淡一笑,如今虽是九月天气渐渐转凉,总是在阳光下经历暴晒,又哪里有坐在阴凉处小憩来得舒服?唐钰可不愿意为了什么劳什子规矩便苦了自己。

    另一边的文德殿内,沉闷的朝会终于接近了尾声,皇帝赵顼似乎也记起今日除去例行公事之外还有一项甚为重要的议题,微微侧了侧身子,赵顼的目光扫向一边的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跟随皇帝陛下多年,自然能够轻易揣测圣意,寻了一个无人复议的空闲,朝着赵顼弯腰禀报:“启禀陛下,朝廷新晋擢升的四位节度使大人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赵顼轻“嗯”了一声:“宣四人进殿。”

    传旨太监一路垫着小碎步从侧门出了大殿,刚刚打算高声宣颂口谕,却发现台下站着的竟只剩下三人,顺着侍卫的目光回头看去,这才见到了在廊檐的阴影里将双手垫在脑后倚靠在圆柱之上,晃悠着高高翘起的小腿纳凉的唐钰。

    这位节度使大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跟随着一行人步入文德殿,唐钰的状态有些懵,虽然适才他并未睡着,突然受到了惊扰,终归是有些迷茫的。

    四人之中,如今已柴奕为首,毕竟他的身份更显尊贵,除去所谓的节度使之外,还有一个世袭郡王的名头,行至殿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柴奕虽然口呼“万岁”,却竟然只行了弯腰拱手之礼,并未下跪叩拜。

    方正未见过世面,此刻早已忘了前几日负责教授宫中规矩的内侍的千叮万嘱,也跟着柴奕的动作行礼,因为家仇,沐辰风自然也不愿意叩拜赵顼,却又不得不暂且隐忍,如今见到柴奕的举动,自然求之不得,只有唐钰感觉身侧有两道寒光袭来,那是王安石在班位中投来的目光。

    “罢了,只当给相爷面子吧。”

    唐钰摇头轻叹一声,正欲下跪行单膝叩拜礼,班列之中一声暴怒却先行吼了出来:“放肆,面见陛下竟然不行跪拜之礼,几位大人是打算以下犯上吗?”

    如此义正言辞气势逼人,这位出言教训四人的显然是御史台的言官。

    柴奕淡淡一笑:“本王为柴家后裔,见皇帝免跪,难道这位大人不知?”

    沐辰风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倒是方正有些心虚,毕竟四人之中他的出身最为低贱,只是如今势成骑虎,若是在这位官员的教训之中下跪,显然是折了自家主子柴奕的面子,他也不能下跪。

    唐钰单手抱胸,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这位大人,今日朝会之上,我等四人所穿的可都是节度使官服?”唐钰所效忠的是大宋并非赵家,面对赵顼,自己主动行跪拜礼是给王安石面子,若是被旁人要挟着下跪,那性质便有所不同了。

    言官瞪着双眼哑口无言,唐钰的话他自然能够听明白,柴奕虽为郡王,今日却是以节度使的身份入宫面圣,同为节度使,柴奕可以不下跪,他们为何要行跪拜礼?

    高傲如柴郡王,自然是不会自降身份的,他的态度便直接将此事扣上了解不开的死结,这四位年轻人的膝盖想来在此时此地,是万万不会弯曲的了。

    眼看满堂的寂静之中,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赵顼一挥龙袍:“不过是礼节而已,朕并不在乎,难道众卿家口呼万岁,朕便能长生不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