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糖尿病
唐钰只是探手拨了拨老者的眼皮,又令对方伸出舌头看了几眼,便在两人的惊讶之中坐回了原处。 此刻的老者终于有些微怒之色了,医师不把脉,只是看看眼睛与舌头,便能治病了?简直不知所谓。 看到老者有些冷峻的表情,王旁也有些坐不住了,频频投给唐钰暗示,唐钰似乎视而不见,独自思索了片刻,这才出声问道:“请问晏老平日里有何症状?” 老者冷哼了一声,还是回答道:“四肢乏力,腿脚酸胀。” 唐钰闻言笑了笑:“是否还会感觉口渴,夜间起夜频繁,明明食量渐长却日渐消瘦?” 老者皱了皱眉,忽的正色道:“不错。” 听到老者肯定的回答,王旁也不说话了,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钰,通过之前两人的对话他已然得知,唐钰居然在并未替老者把脉的情况下切准了晏老的病症。 看到王旁那敬若神明的眼神,唐钰的心中便想发笑,糖尿病而已,很难判断吗? 稍稍清了清嗓子,唐钰开口道:“依晚辈看来,晏老的病不是病,或者说,晏老的病无药可医。” 糖尿病,在一千年后的现代也是束手无策的一种病症,更何况医药物资匮乏到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北宋? “无药可医?”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平日里总说自己看透了人间百态,看惯了生老病死,此刻真正需要面对死亡,老者的心头还是有些震撼。 看到老者的脸色有些煞白,唐钰立即又道:“虽是无药可医,这病却不致命,只需按晚辈所言,保管晏老身上的这些症状无药而愈。” “哦?”听唐钰如此说,老者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说来听听。” “首先,将之前所开的那些药方全部停掉。”唐钰不用想也知道,之前为老者把脉的医师们绝对无法从脉象上读出病症,所开的那些药方都是吃不死人的补药,他们却不知道,这些补药用在老者身上,与砒霜无异。 “其次,晚辈拟定一个食谱,每日三餐照谱而食。” “最后,祖师爷华佗华神医留下的五禽戏,晏老每日打上一套。” “仅此而已?” 唐钰点点头:“仅此而已。” 得到唐钰肯定的答复,老者沉默着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好,姑且按你的方法一试,若是有效,老朽必当报之。” “对付这种疾病,贵在坚持,还望晏老切莫半途而废。”唐钰在准备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简单的食谱,大多也就是些高粱、大豆之类的粗粮,并且严格控制每日的进食量,“少吃多餐,可千万不要嘴馋去喝那小米粥,会死人的。” 两人被家丁送出门外,上了马车之后,唐钰拍拍王旁的肩膀:“这位晏老,什么来头?” 王旁知道唐钰心细如发,能看出些端倪也不奇怪,只是神秘一笑,低声说道:“他便是晏几道。” “晏几道……他爹是晏殊?”便是那个范仲淹的授业恩师,提拔了韩琦、欧阳修,官拜北宋宰相的晏殊? 只是震惊了一刹那,唐钰随即恢复了冷静,能够自由出入大宋宰相的别院,眼前的这位纨绔公子王旁的来头显然也小不了,只是他搜肠刮肚,始终想不出北宋有一个名叫王旁的人物,或许是他的见识有些短浅了。 与晏几道的一面之缘并未令唐钰兴奋太久,毕竟自己不愿走官途一道,结交这些退居二线的官僚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也不可能狐假虎威打着他的旗号胡作非为,至于他的糖尿病能不能得到控制,更不是他所思考的事情。 只是这王旁的身份,倒是令他有些感兴趣起来。 傍晚十分回到了城西农舍,白渔儿告诉唐钰午后云采菱来找过他,难怪刚刚进门之时,芙儿的脸色不好看,原来是替白渔儿鸣不平呢。 唐钰不由得一声苦笑:“她说什么了吗?” “那到没有,只是留下了一个东西,让你明日去兴元斋找她。” 唐钰走进房间,看见桌上果然有着一样东西,是一个以木架为托的圆盘,当中雕刻有百花争艳的图样,周身涂漆,雕工精细,百花栩栩如生,是一个工艺水平很高的漆器。 扬州漆器是我国汉族传统工艺品种之一,它起源于战国,兴旺于唐宋,鼎盛于明清,其工艺齐全、技艺精湛、风格独特、驰名中外,在如今的北宋,也是商贾官绅家中装饰点缀不可缺少的物件。 只是这一个漆盘显然不是作为礼尚往来而出现在这里,云采菱送来的突兀,想必其中有些深意。 “漆盘……漆器……”唐钰右手食指敲击着桌面,脑子也在飞快运转,“漆器……岁贡……澶渊之盟!” 直到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唐钰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澶渊之盟是北宋与辽国在经过二十五年的战争之后所缔结的盟约。宋真宗景德元年,大辽萧太后率军南下,深入宋境,在宰相寇准的血荐之下亲自督阵澶州,双方进入持久战,大辽通过降辽旧将王继忠与北宋朝廷暗通关节,而宋真宗也赞同议和,于是与辽国订立合约,合约规定,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双方撤军,并以白沟河为边界,北宋每年缴纳大辽银十万两,娟二十万匹,漆器一万件,史称“岁贡”。 因澶州在宋代亦称澶渊郡,故史称“澶渊之盟”。 近日的兴元斋一发不可收拾,在广陵城开设了三家分店不说,云采菱更遣了一批人进入金陵地界,准备将生意扩展到长江以南,本以为她会在饮食一道上大展拳脚,如今看来只是餐饮已经满足不了云采菱的胃口了。 看着眼前那一只镶金嵌玉华美异常的百花漆盘,唐钰轻身叹了一口气:“便如此着急地想要为家里做些成绩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吗?” 那一个瞬间,想到云采菱那略显单薄的身子,清秀俏丽的脸庞,唐钰没来由地有些心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