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她发现水的漩涡是朝着逆时针方向旋转，判断出自己在这个星球的北半球。 窗外绿树成荫，天气不冷不热，天空中只有一个太阳，晚上星辰漫天。 银河又变幻了方向，跟在地球上看到的方向很相似：南北走向，无数星星组成一条宽阔的带子。她无法判断出自己到底在哪个星球，宇宙实在是太广袤了。 除了思考自己到底在哪里、如何能接触到虫族，最重要的是开始思考到底改编什么作品。宝鹿现在倒真有点后悔上半年太勤奋，回忆复述出了好多作品——徐长鼎亲自介入这个试验研究，要求为了去除名人效应、为了达到真正的准确，她必须创作新的作品。 到底写什么？ 肯定要励志故事或者励志文字，宝鹿把脑海里还剩下的故事扒拉来扒拉去，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困境： 《鲁滨逊漂流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人与海》这些极其励志的故事，她已经写过了！ 《基督山伯爵》复仇的故事其实也应该很能激励人的斗志和精神力，但故事太长太长、铺垫太久；《平凡的世界》除了长之外，主人公的生活背景太难改编，如何让帝国公民理解什么是农民、什么平凡不代表平庸，比她自己重新写一篇还难。 到底什么故事既能励志、又能让参加试验的机甲战士能够感同身受、激发他们的斗志和希望？ 为了更好的试验效果，海因里希倒是秉承科研人员的基本素质，把赛因帝国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宝鹿，期待她能根据这些特点，创作出最恰当、最合适的作品。 宝鹿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科技发达、看似非常强盛的赛因帝国，遇到了比艾伦帝国低生育率还要糟糕的麻烦。艾伦帝国低生育率也罢了，起码新生儿素质、精神力、战斗力还有保障。他们帝国近三十间出生的新生儿，精神力普遍都不高，能够有a级的新生儿已经非常罕见，s级的新生儿共有二十七个，ss级绝迹。 国民素质这样持续下降，只能更加倚靠人工智能；但是越倚靠人工智能，国民素质又会更下降…… “你要好好写，我真是希望你这个试验能成功！军部最近不知道从哪儿发掘出一名ss级别的机甲战士，高层欣喜若狂成了什么样！”海因里希摇头叹气。 宝鹿心里嗤笑，就算成功了，以为绑架来的人就会永远一心一意为你们服务？即时囚禁了身体，也不可能囚禁人自由的心灵啊。 猛然间，宝鹿被目前这种状态激发了灵感，她知道要写什么了—— 斯蒂芬.金的《肖申克的救赎》， 改编版《肖申克的救赎》！ 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是什么？希望。希望支持着人们在艰难中跋涉，希望让人们在无望中再坚持一次，又是希望让平庸无趣的生活闪现隐约的魅力和期待。 既然全赛因帝国的机甲战士都已经清楚精神力不强、很难上升，那么来参加试验的那些试验品肯定也是这样认为，如果不能激发他们的希望，那么势必跟徐长鼎之前做过的试验那样又失败。 而一旦失败，不要说见到虫族，估计自己马上就要被那个老怪物丢去交.配中心了。宝鹿暗暗握拳：那就借助安迪的故事让他们重获希望，让他们能够怀着渺小的火苗去重新点燃意志、坚强突破！ 宝鹿压抑着澎湃的热情，先迅速把电影故事梳理一遍、再仔细回忆曾经看过的原著，把主人公安迪由银行家改成部队的物资管理兼任会计，入狱理由改为发现上司贪墨而被诬陷冤枉判为无期徒刑。然后在监狱中的故事就与电影大同小异： 被当成替罪羊。 被当成牲畜看待。 被犯人们排挤。 被变态三人组轮.奸。 最重要的是，安迪出狱的希望被典狱长杀害证人而破灭…… 宝鹿在三天内全部写完，再反复修改，尽量改得和帝国情况相符合，然后采用日更一章的方式，向那些试验人员发布——为什么不全部发布，宝鹿想了很久，决定宁愿慢一点，让那些试验阅读者能够在每天的阅读中渐渐代入、渐渐投入，再因为经历一天的期待和冲击，从而对安迪产生更深的同情与投射。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害怕这篇小说没有效果，拖拖时间，巴望着伊沃能早日发现不对劲、尽快来救自己。 时间一天天逝去，《肖申克的救赎》即将进入结尾：借助会计身份帮助典狱长敛财、整理账目的安迪，他用两把凿子和整整27年凿了个4英尺的勉强通过的洞。在电闪雷鸣的夜晚，他爬过长长凿出的通道，再接着雷电的声音掩饰、一下下用石头砸碎下水道管道，从下水道里爬出，逃到了监狱之外。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中，他跪在水泊里，向天空展开了双臂，重获自由。 宝鹿在文章最后借助斯蒂芬.金的原话：恐惧让你沦为囚犯，希望让你重获自由。 她不知道赛因帝国的战士到底会是怎样的状态，也不清楚这本书有没有作用。 在焦灼中等待了一个星期后，看守的士兵突然把她带出房间，恭恭敬敬让她上了悬浮车。 窗外景色变换，很快到达了一大片很具未来科幻世界风格的圆顶白色建筑群前面，海因里希带着他的助手在停车处迎接。 “万宝鹿，果然有效果！我的研究方向没出错！”海因里希一看到她，就握住她的手臂，掐得她手臂疼得快麻木了。 “徐院长要见你，他想知道你说的精神力提升和虫族到底有什么关系！” ☆、70| 徐长鼎手拿着研究报告，仔细阅读、仔细斟酌。 这次精神力提升试验，一共挑选了1200名机甲战士，按照精神力等级分为几个大组，以判断小说对哪个等级作用最大。然后在每个大组又都分为三个对照组进行研究： 一组是只看小说、没有其他相应措施； 二组是看完小说后不动声色带领采用艾伦帝国总结出的提升方法进行练习； 还有第三组看小说前就告知可以提升精神力、看完教给提升方法同时告知这种方法可以提升精神力，要大家努力突破。 三个组的情况很奇特，按照科学院参与设计人员的设想：如果万宝鹿的小说真能起作用，那么应该是每个组别中的第三组中受益人数最多。 不料，事实跟他们的预测截然不同。 提升人数最多、且提升最快的是第二组；其次是第一组，最糟糕的反而是第三组。 徐长鼎看了这些数据后，面皮难得活动一下，露出僵硬的笑容：“万宝鹿来了吗？” 助手回答：“海因里希院长亲自去门口迎接，还有三分钟可以到达。” “没想到真被海因里希说对了，难怪艾伦军部花了那么大力量保护她。呵呵呵，天助我赛因啊，她竟然是我外孙女，也算是我那个蠢女儿唯一做出的贡献。” “那……您之前的交代还要进行吗？” “照常！哼，愚蠢的omega，以为基因克.隆这么简单吗？何况她想复活的那个人基因数据也不怎样，等她身体好了，马上实施记忆皮层清洗术，再根据基因配对结果，把最合适的对象配给她。” “……是！”助手暗自抹汗，这徐院长真是狂热的基因崇拜者啊，他还以为看在那女人做出这么大功绩的份上，会满足她的愿望呢。原来，身为是院长女儿也一视同仁，院长真是……铁石心肠…… 白色移动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宝鹿跟着海因里希走进了这个有些空旷的实验室，又看见了徐长鼎那张僵硬的脸，露西会逃跑也是情有可原的，投胎到这样的人家、碰到这样的爹还真是命运悲惨。 “万宝鹿，这是试验报告，你先看看。”徐长鼎递来报告。 宝鹿接过这沓难得的纸制品，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徐长鼎阴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第三组数据反而会最差？比没有告知修炼方法的第一组还要差？” 你问我，我问谁？宝鹿脑子拼命转动，灵机一动胡诌忽悠：“这就是人的意志和主观能动性所起的作用吧。” “意志、主观能动性？” 宝鹿煞有其事点头：“对啊！其实如果再说远一点，贵国新生儿精神力普遍下降也跟这个有关系呢。为什么艾伦帝国出生的婴儿没有像你们国家的婴儿那样精神力下降呢？” “为什么？” “为什么？” 几个人同时发问，眼睛发亮、那架势恨不得把宝鹿给活吞了！ “对呀，为什么呢？”宝鹿暗暗发愁，我tm怎么知道为什么？她假装胸有成竹一副考察的样子，“你们都是顶尖的科研人员，先自己好好思考思考嘛。” 室内一片安静，全宇宙最聪明、最善于研究的五六个人类紧张开动大脑，宝鹿则佯装镇定，继续做着老师考察学生的模样，来回在他们之间走动。 徐长鼎的助手率先喊了起来：“我知道了！” 宝鹿如释重负：“你说说看！” 他兴奋莫名，声音响亮地冲击宝鹿的耳膜，就差跳起来狂吼似的： “我明白万宝鹿小姐说的意志和主观能动性是什么意思了！艾伦帝国虽然也是根据基因配对结果去进行配对，但是允许omega在许多配对者中自行选择丈夫，这就是主观能动性！因为这种自我选择，促使她们心情愉悦、所以出生的婴儿各方面素质也特别高！而反之，我们帝国，不管三七二十，不管omega和alpha的自身意愿，只看基因配对的最高值，所以被压抑的意志导致了婴儿素质不高！” 宝鹿目瞪口呆望着他，真是日了狗，这助手也太会发散了吧？说的真是太好了！ 而宝鹿那表情在其他人看来，无疑是被说中后的震惊，他们“嗡嗡嗡”地讨论起来。 宝鹿艰难把大张的嘴合上，高深状点头：“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露西虽然只是b级的omega、听说我爸也只是a级别的alpha，可是我弟弟却有s级别。这个例子就充分说明了基因的变异性，只有幸福和快乐的婚后生活，才能保证基因能够超标准继承。” 那个助手迫不及待跟徐长鼎申请：“老师，我可以立即去做对照研究试验吗？只要十个月就可以知道这个推断对不对啊！” 徐长鼎脸色凝重点头答应，又回头看向宝鹿：“这三个对照组也是这个原因？” “对……对，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人是最向往自由的物种。即使迫于各种压力被迫做各种事情，但只有真正心灵自由状态中，才有可能把事情做到极致的好。这三组结果正好证明了，恐惧让你沦为囚犯，希望让你重获自由。第二组的效果最好，是因为他们看书受到启发后，比较巧合自己得到了修炼提升精神力的方法，他们没有必须成功的压力、又怀着希望和坚持，所以成功率最高。第三组的希望被恐惧压制，因为上头要求他们尽快提升精神力，而众所周知，精神力不太可能提升，自我的动力转变为别人的逼迫和推动，效果不佳。第一组看了书后，受到触到的战士通过内化和内觉，主动去提升精神力，反而取得比第三组还好的效果。” 宝鹿越说越自信，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海因里希若有所思：“难怪……” “尽快总结最好的方式，无声无息把提升方法传播出去。”徐长鼎面色凝重，对其他人说完，又盯着宝鹿，“那这种激发的原动力来自哪里？为什么你的作品能够激发精神力？” 宝鹿精神一振，戏肉终于来了！ “这很难用语言描述，需要亲身体验。你们先给我一个活的虫族，我向你们演示。” 徐长鼎面色不愉：“难道说这种力量来自虫族？呵呵。” 海因里希着急：“老师，不妨一试。听说研究院最近发明的记忆抓取术来自虫族，说不定真能发现快速激发精神力增长的方法。” “海因里希，关于虫族我们了解还不算太多，现在这个omega又不处于完全控制之下，要不，再等等？等她的暂时标记消除后，再给她进行完整alpha标记，确保她完全听从我们的安排。” “可那边汇报说是伊沃已经发现克.隆体不对，他正在率先返回艾伦星！我们要尽快啊，不然——” 徐长鼎想起那个sss级别的机甲战士，眉头一阵抖动：“个人绝对实力太高，对整个帝国绝无好处、对整个人类绝无好处！五十多年前检测出那个婴儿的sss精神力时，我就警告过你！” “唉，我们以为清除了他的……总之，的确是失策了，养虎为患啊。可现在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老师，尽快开始吧！万一那个杀神打上门来，我们就没希望了！” 徐长鼎阴森森看着宝鹿，松口：“好。去找科学院孵化出的虫族。” 偷偷摸摸在旁边偷听的宝鹿秒懂：不就是找实验室培育出的小白鼠、不要找野生老鼠的意思咩。 更令她高兴的是，元帅终于发现克.隆体不是自己了！她从未如此感谢过这些alpha对omega的轻视与忽视，哈哈哈，等着吧，伊沃，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所有人很快从这个实验室里转到虫族实验室，因为宝鹿从始至终的配合态度，途中没有任何钳制也没有蒙上她的眼睛，宝鹿得以好好观察了一番赛因帝国最高等、最严密的实验楼。 从顶楼位置搭乘电梯下行，一直深入到了地底深处。穿过数重厚重的金属门，进入了一个圆形建筑中。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宝鹿终于看到了一个幼小的虫族。 她往玻璃窗口走去，其他人都严肃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宝鹿把手放到了玻璃上，闭上眼睛。其他人惊悚地发现那个幼小的虫族也把前肢放在玻璃内面，刚好就在宝鹿放手的位置。 海因里希看着万宝鹿嘴唇无声蠕动，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活像童话里的巫婆正在使用巫术！ 徐长鼎急剧思考，试图用科学的方式解答这一现象。 而他们的助手，则纷纷记录对比万宝鹿的脑电波、心跳、血液中信息素含量等等数据，甚至还有一个家伙企图用记忆抓取术看看她在跟虫族“说”什么。 很可惜，最先进的抓取工具也没抓到什么片段。科学院大费周折从培育、孵化的虫族身上得到了撷取记忆片段的方法，但仅仅是一些片段，会出现记忆断片，如果把这些记忆片段复制到克.隆体中，会出现像健忘或失忆的症状。相关研究人员正在夜以继日地研究，希望早日能攻克这个难关，然后能够完整抓取所有的记忆。 复活克.隆体再次植入记忆的梦想，只不过是赛因科学院和军部为了哄骗露西绑架宝鹿而联手撒下的弥天大谎。 宝鹿睫毛轻轻颤动，无数信息传入她的脑中，无数信息又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