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宝鹿看到警卫们冲进水潭的时候就想起身，一时脚太软而站不起来，缓劲的功夫，领头的队长突然做了一个手势，队伍中矫健散开了几人，分扇形往瀑布左右上下搜索。 一向迟钝的宝鹿不知怎么的，福灵心至意识到危险，她就势轻轻趴倒在草丛中，屏声息气，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惊惶之际竟还记得用发抖的手关闭了公民卡，免得万一来了视讯响铃，惊动下边那些校警。 “队长！没有发现其他学生！” 队长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那行，你们几个留下清理现场。剩下的把人搬去医疗室。” “咦，这个家伙不是劳伦家的那个史蒂夫吗，挺招摇那个！” “tmd，烦死这些权贵子弟了，次次都要我们擦屁股、背黑锅——” “——闭嘴，快点把那个女的弄起来，没看见她快断气了吗？”队长低沉的呵斥响起，“罗里吧嗦干什么？他们不干坏事，还需要我们这么多校警吗？” “队长别这么严肃嘛，这个omega身材真好，妈的，难怪刚才脑波振荡器冲在那家伙头上他都还不肯出来，哈哈哈！” “我硬了，这女的真骚，大白天跑到这里游泳，难怪挨.操！” “队长……她好像没那么容易死啊……我们……嘿嘿……” 另一个饱含*的声音也加入哀求：“队长，求求你啦。我们这些beta一辈子都尝不到omega的滋味，每天看着却吃不到嘴——” “你们一个两个想死是吧？以为帝*事法庭是摆设？我tm告诉你们，想死就上！你以为你出身显贵啊？滚起来干活！”低沉的声音变得高昂，还响起了皮肉撞击的声音。 “队长饶命！” “走啦走啦，热死了。” 人声渐渐不闻，只余下轰鸣的水声，宝鹿趴在热烘烘的地面瑟瑟发抖，无遮无蔽的石头被阳光烤得发烫，她后背死死顶住一块大石头，手里攥着两把草，一动不敢动。汗珠不断从她额头、后背、胸口迸出，汇成涔涔冷汗，遍体生寒。 直到太阳下山，黄昏的余晖撒在瀑布上方，撒在她的脸上，瀑布下重新热闹起来，许多女孩子穿着泳衣在瀑布下嬉戏、游泳，玩闹的声音比瀑布的水声还响亮。 “麻烦让让，我要去过去。”一个金发小姑娘从她身上跨过。 宝鹿浑身僵直，慢慢坐了起来。 “喂！你们接绿果！”那个小姑娘又回来了，站在宝鹿身边，把手里那捧果子往下抛。 “你趴在这里干什么？你吃吗？”小姑娘大约见她情绪不好，好心给了她一颗绿果，又噔噔噔跑 去了瀑布底。 宝鹿茫然接过果子，清凉的果子贴着手心，积蓄了一天的眼泪奔涌而出，她竭力压抑着，最后捂 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颤抖按开公民卡，各种信息、视讯冲了进来。 “宝鹿，你去哪里了？我们要去食堂吃晚饭了，你跟我们一起吗？”莎莉爽朗的声音传来。 宝鹿一愣：“你们等等我！” 狂奔回寝室，莎莉和贝蒂正在说笑，不见黛娜…… “贝蒂去实验室一天不见人影，你也一天不见人影，你干嘛去了？怎么脸色那么差？不会中暑了吧？天啦，黛娜中暑了，你可不能也倒下。” 宝鹿惊骇：“黛娜中暑了？！！” 莎莉点头：“嗯，是啊，她早上出门就昏倒了，当时只有我在寝室，还是我把送去医疗室的，啧，当时她的脸色好难看，医生说要留观几天，我们吃完饭再去看看她吧。” “……好……” 宝鹿惊诧莫名，又不敢询问，她有很多可怕的猜想，甚至不敢去医疗室，害怕碰见那些校警——难道白天发生的事情是自己的幻觉？这不可能啊！ 宝鹿不敢吭声，却憋得要发狂：难道是莎莉和黛娜都被洗去这段记忆？ 她心急如焚给暗黑武士留言询问，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却一直不见他回信，这才想起前两天说过：他在执行任务，星舰这两天即将进行虫洞跃迁。 宝鹿对omega未来命运的深深恐惧，在晚上东东跑来找她后，变成了无边的愤怒。 “姐姐，这是爱德华送我的微型机甲！我已经安装好了，还帮爱德华改进了几个零件呢！” 宝鹿蹲下一把抱住东东绵软的身体，咬着牙：“东东，你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任何alpha都无法随意标记你！听见了吗？答应姐姐！” 东东莫名其妙点头，又奇怪问：“宝鹿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宝鹿抬头看着大萝卜：“你要保护好东东，哪怕是你死了，也要保护他不受任何人侵犯和标记，记住了吗？” 宝鹿慌乱地联系爱德华，请求他帮忙在大萝卜身上改装一些自卫、防御武器。 这才又回头看东东。 东东调皮立正敬礼：“报告宝鹿姐姐，我一定会很强很强，以后保护你！” *** 这个夜晚特别漫长，终于熬到第二天早上，黛娜回来了，同时带回来医生的诊断：“黛娜同学，你的身体已经发育成熟，恭喜你可以参加基因配对为帝国效力了！” 随后几天，黛娜走马灯似的跟好几个基因相配度很高的alpha见面，然后跟其中一个年轻英俊健壮的军校生史蒂夫一见钟情。 那天标记黛娜的alpha是这个史蒂夫吗？ 宝鹿也私下偷偷询问过黛娜，但黛娜的记忆中只有那天很热，出门就不省人事，莎莉送她去了医务室，然后医生检查发现她体内omega信息素的分泌量达到了8%，已经来成熟边缘。 “宝鹿，我一见到他，就知道他是我的命定之人！幸好那天我穿的是最喜欢那件金色连衣裙，他对我满意极了，我们一定会恩爱到老，缔结基因之誓的！”黛娜双手抱拳贴近下颌，满心欢喜。 宝鹿觉得、觉得，应该为她高兴……可眼眶却不听话的酸涩。 宝鹿无处宣泄，只好发了一条条留言给暗黑武士： ——以为用这种方式洗过记忆，就可以若无其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提供食宿、庇护我们安全、就可以占据享有我们的生命和未来？ ——去tmd狗屁alpha！除了发情打架还有什么作用？我永远讨厌alpha！谁要是敢违背我的意愿标记我，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生命尊严何在？尊重在哪里？狗屎的为了人类的种族延续！ ——仅仅为了未来的生命而牺牲现在的生命幸福？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物种延续很重要，但仅仅为了延续物种而无视人类一员omega的需求，那人类社会和蚁群、虫族有什么区别？ …… 宝鹿满腔的怨恨、愤懑及深深恐惧还是无法宣泄，她想起了五六年前，自己看过的《灿烂千阳》，那是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塞尼的著作，久远的记忆重回她脑海：借到这本书后，从翻开到看完，她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晚饭也顾不得吃，她被中东的那两个女孩迥异而悲惨的命运所吸引，（故事梗概放在了作者有话说）看到玛丽雅姆被枪决，宝鹿在凌晨半夜三点里失声痛哭，因为担心惊醒其他人，只好用枕头死死捂住嘴，最后整个枕头都湿透了…… 宝鹿平生第一次产生了冲动，她要写！她要控诉！她想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她的力量微不足道、哪怕她的呼喊幼稚而可笑、哪怕没有人能听懂她的呼喊！ 人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人类曾经追求生命尊严，追求自由和公正，向往爱与平等…… 为什么alpha有恃无恐，想发情就发情，想标记就标记，总是用信息素无法控制、男性本能要释放来解释自己的强迫？归根结底，帝国宪法也在保护他们、支持他们。就像黛娜被强迫标记了，还帮着掩饰、甚至还把被害人奖赏给加害者！ 犯罪成本太低了！不，甚至，这在帝国根本都不算犯罪！ 假如随意标记omega就会军法处置、就会流放、甚至要枪毙，alpha们还会这么肆无忌惮吗？假如随意标记就会有严重后果，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会考虑一二吧？就像如果强.奸犯知道对方有艾滋病，他还会下手吗？ 所谓的本能其实就是掩饰！ 宝鹿愤怒成海，文思泉涌，没日没夜改编了《灿烂千阳》。文中的句子不断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女人只要学会忍耐。” “就像指南针永远指向南方一样，男人怪罪的手指总是指向女人。” “每一片雪花都是人世间某个悲哀的女人叹出的一口气。所有这些叹息飘到天上，聚成了云层，然后变成细小的雪花，寂静地飘落在地面的人们身上。” 宝鹿没日没夜的写啊写，第一次完成了全文存稿。写完第一稿，又修改了一遍；再次修改，反复修改后，三十万字的作品终于完成。 她毫不犹豫把稿子传给童乐：“你先看我的新稿，我要以王尔德的名字全文发表。你敢不敢发布？” 几个小时候后，童乐抽噎的声音从视讯设备传出：“宝鹿，写得太好了，我一定要帮你发布！” “谢谢你，童乐，认识你是我的荣幸。”宝鹿松了一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最好不要用王尔德的名字发布，万一统战部找你麻烦，你会被关起来的。我们可以用匿名发布的方式，我帮你找高手不留痕迹地发布。” “童乐，我决定了，一定要以王尔德的名字发布。我就要以王尔德的名字发布！我要用王尔德的声望吸引更多人读到这个故事，唤醒他们！爱抓就抓吧，身为omega都不为自己出声，还有谁会为你而战？” 宝鹿不聪明，有时智商掉线显得愚笨。做事没有节制自控力，想花钱了，不顾一切；想呐喊了，也不顾一切。这种任性不合时宜，有时还讨人生厌。 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因为坚持，所以勇敢。 童乐在视讯里沉默不语。 宝鹿再次申明：“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就算被抓起来，我也不怕。” 童乐因哭泣而沙哑的声音传来：“好！但是不能一下子全文发布，那样很快会被军部发现而全文删除。我们要慢慢每天一章，就像星空小说网的海明威连载《机甲突击》那样，我们要等待读者慢慢爱上这两姐妹，慢慢口口相传这个故事，等到最后，就算军部想禁，也禁止不了！” 宝鹿：“……你好厉害！” “我要不厉害能发掘你吗？宝鹿，你这份稿子一定要保存好，最好放在不能上网的存储器里，甚至暂时记在你脑子里，千万不要提前泄露。记住了吗？” “嗯！” ☆、32|0615. 从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状态中清醒，宝鹿像母狮子一样守护着幼崽东东，同时以前所未有的勤奋创作、修改《灿烂千阳》。 她所改编的故事已经跟原文很不同，也可以说只是借用原文的标题，毕竟原文是在远古地球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的故事，对女性明面上的态度就非常不同。 原文里将女性权益公然剥夺，女性就该忍耐、妻子必须满足丈夫任何需求，就该以男人为天。而艾伦帝国表面上看起来，对omega非常尊重、保护，甚至达到了像保护大熊猫那样的程度：如果有哪个alpha敢像原文的鞋匠那样殴打omega，帝*事法庭不是吃素的。 故事从一个机甲战士家庭的两小姐妹开始，姐姐阿黛满头金发，温柔可爱；妹妹娜娜碧蓝眼睛像最澄澈的大海，活泼好动。她们姐妹情深，本来和帝国大部分家庭那样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但恐怖的虫潮来临，姐妹和家人分散，金发阿黛被帝*队救助到了寒冷的行星；妹妹娜娜被送到了另一个遥远炎热的星球。 因为是连载，不是一次性将全文发布，所以宝鹿又增添了很多小细节，将阿黛的温柔美丽、包容善良，刻画得栩栩如生；而娜娜的活泼可爱，又把许多东东和爱丽丝的事例加入进去，人设方面还借鉴了爱丽丝的一些特点——宝鹿这个未婚宅女，以前基本没跟孩子接触过，为了真实可信，只好偷偷摸摸模仿爱丽丝。 新的《灿烂千阳》一开始连载，帝国儿童和他们的妈妈也开始了挠心挠肺的追文生涯，很快，阿黛和娜娜得到了许多留言，不断反馈的意见，让宝鹿也不断修改，使人物变得更真实、更丰满、更可爱。 不久之后，阿黛娜娜姐妹风靡了全帝国，各种玩偶、绘画、自创小视频纷纷涌现——甚至还有影视公司前来洽谈改编成视频电影。 宝鹿有些不同意改编成电影，因为文字是可想象的，而视频影像是固定的。她担心视频会反过来影响大家对阿黛娜娜的印象，也担心她们的形象屏幕化、死板固化。 在故事没有连载完成前，她不允许把故事改编成电影上映。 但如果等到全部连载完成，说不定就被星统部给禁了，那时也很难卖出影视版权。所以宝鹿很无耻、很违背自己的既往原则，开始提前洽谈，并请童乐放出风声，愿意将《灿烂千阳》的影视版权提前转让——价高者得。 因为宝鹿现在很缺钱，她需要大量的资金，很多很多很多的晶币。 之前在星际儿童文学网发布了《英雄王子》《温暖的坟墓》后，她陆陆续续又发布了《灰姑娘》《白雪公主》《拇指姑娘》等等童话故事，《英雄王子》用了买断方式、《温暖》是论坛推送获取论坛晶币，然后其他的作品，她大手一挥，豪爽的全部免费发布，就当给艾伦帝国乏善可陈的文学界加枝添叶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