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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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前后想了想,认真做了结论,“应是如此。” “好了,我没甚想问的了,你下去歇息吧,今日烦劳你甚久,我等兄弟三人过意过不去,一点小意思,请你收下。” 纪居昕本想让周大给点赏钱,不想夏飞博听着话音,眼神一扫,他身后的小厮就站了出来,递了一块银子到小二手里。 小二立刻欢喜的接了,没一点大半夜被人从床上抓起来的不高兴,走前甚至还行了礼,“少爷们有什么需要,随时着人叫小的便是。” 随着纪居昕的提问,夏飞博徐文思脑子脑内思绪渐渐清晰,小二走后,关了门,两个人齐齐一叹。 “看来应是误抓了。”徐文思转头,“若是如此,我们说明情况,应该能放了风泉了。” 夏飞博点头,“此事我去办。”说罢就要起身。 纪居昕却拦了他,“夏兄不急。” “不说此时宵禁,犯夜刑罚不可免,此事我们了解还不算够,贸然行动不可取。”纪居昕不悦地轻啧一声,“便真是因为误抓,王少爷已经打听过我们,我们事情知道的晚,王少爷有足够的时间在中间做手脚。” 夏飞博拳头攥紧,眼里有几分懊恼,“待到五更才有晨钟响,我竟忘了!” “夏兄不用急,我们现在也有事情要做。” 纪居昕手肘支在桌上,眼睛墨如子漆,亮如辰星,“准备做足,才不怕变化。” “做……什么?”徐文思看着纪居昕,目光有些期待。 “首先,我们要确定,林兄在哪里。”纪居昕笑笑,“我们几人出不去,有人却是能来去自如,不怕被人发现犯宵禁的。” 他打个了响指,周大脚步从容地走了出来。 夏飞博徐文思一看,脸上齐齐出现笑意,纪居昕这个下人,身上有功夫,且还不错,有他去自是使得! “我知二位兄长也带了护院好手,此行家里还雇了保镖相随,但有些事不宜宣扬,我这下人身手极好,有他去,两位放心便是。” 纪居昕说完看着周大,“你去阳青狱监探上一探,看能否找到林兄。” 周大转身便要走。 “等寺——”纪居昕叫住周大,迅速写了张字条,“如果能找到,把这纸条给他。” 周大离开后,纪居昕看向夏飞博徐文思,“接下来,就是二位兄长要做的事了……” ☆、第92章 夜谋 夏飞博和徐文思皆神情肃然,腰背挺直,倾听纪居昕说话。 从一出事开始,纪居昕的分析,和与店小二的问答对话,一部分事情已经相当清楚了。 林风泉房间里什么东西都动,甚至连灯油都没耗费,说明天黑之后,林风泉根本没回过房间,睡觉更是不可能。 夏日天长,夏飞博徐文思纪居昕用完晚饭上楼时,正是黄昏,夕阳晚照,当时林风泉在与小二聊天。 小二道他们离开后不久大堂上客,他开始忙碌,没再与林风泉继续聊天,忙起来没注意,像是看到林风泉上了楼,又下了楼来买东西,想买的是一样外头叫卖的吃食。 外面挑担叫卖的小食卖的就是个方便,客人来了,放下担子称了,收钱给食,走人,这个过程应该相当快。 照白日的运动量,和林风泉的智商来看,无特殊原因他不会在外晃荡,就算有特殊原因,也会让身后小厮知会他们一声,然这一切皆没有,之后林风泉是否回来,小二回说不清楚,但从那时开始,他没再到过林风泉身影。 那时正值众人吃饭,下人交班,人多眼杂,没注意到异状也是正常,后来林风泉的房间一直暗着灯,夏家徐家下人甚至带的保镖都以为林风泉已经睡下,走来走去巡察,也不敢打扰。 直到林平巡夜,发现林风泉失踪。 林风泉失踪后无人察觉,一是因为他身边小厮随他一并失踪,二是因为白日太累,几位少爷说好了各自休息不再相问,直到明晨。 他们想着左右有自家下人看着,不会有事。谁想一个不注意,就出了事。 所以林风泉出事的时间,基本已经确定,就在他出去买吃食的时候。 那时夕阳残存,房间里虽不算太亮,不点灯也没什么。 他大概只是被叫卖声吸引,想尝个鲜,不想却被卷入事件。 烛火跳动,纪居昕微微侧头,眼梢微垂,视线下意识落在右手上。 他的右手正不自觉地抚着杯沿,石青色的茶杯映着纤瘦莹白的手指,本应是好看的,可他大约忘记了,这是夏飞博小厮新沏上来的茶。 热热的水汽氤氲,他的指尖已经烫的略有些红。 这是在出神。 大约是下意识的思虑。 所以才一时没说话。 夏飞博拿开纪居昕手指下的茶杯,给他换了个空杯,徐文思看了夏飞博一眼,两人眼底都装满了思考。 书生被抓,本地少年每月失踪,小二遇到有人来打听林风泉。 本地少年每月都会有失踪,他们初来乍到,是外地人,按说应与此无关,但事有万一,所有事情想在前面,遇事就不消害怕。纪居昕问过这个问题,小二答本月已有人失踪,这样林风泉因此事失踪的机率基本为零,除非有极特别的意外。 因白天的事,王少爷心有不甘,会想着事后调查报复,这很正常,所以夏飞博和徐文思才第一时间认定,此事是王少爷所做。 但听小二之言,有人找来打听是客栈打烊之前,两个家仆打扮的下人。二人看似老实,实则眼内精光乍现。 这两个人,是王少爷派来的可能性相当大。 可林风泉失踪在先,所以这事定不是王少爷做的。 而林风泉失踪前后,正是县衙皂隶四处分抓书生的时候。 这么一想,林风泉因为书生游街误抓的可能性超过七成。 而因为他们得知太晚,王少爷查清事情,并在其中做手脚的可能性……应有五成。 两人细细回想一番,把前后分析了十足十。 纪居昕这时微转了头,眼眸沉静地看向两人,“想明白了?”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本来很有些慌张,昕弟这么一问一等,我想清楚了很多。”徐文思神情略略舒缓,“感觉有昕弟在,有信心了很多。” 夏飞博亦点点头,有个时间缓冲思索,脑子里清晰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现下的确……急不得。 “林兄被误抓的事,基本确定,只等周大回来,我们就能知道是与不是了。”纪居昕眼眸微阖,“本次出门前,我记得师长曾给我们一封书信,由林兄亲自带着,如果这封信由二位兄长带着,二位兄长还能借此去寻条路子,找个机会,如今这信在林兄手上,希望他能记得用。” 夏飞博徐文思对视一眼:对啊,还有这封信。 “我最担心的是王少爷从中做梗,林兄失踪时间短还好说,越长,越容易出危险,”纪居昕睁开眼睛,视线凌利,“事不宜迟,我们当马上商量对策。” 夏飞博徐文思皆点头。 纪居昕又道,“此次事情若不闹大便好,万一闹大,牵连进去不好撤足,我们需要足够的信息,权以应对。” 他看向徐文思,“徐兄博文强记,历来邸报都了然与心,等下可同我一同回忆,这阳青县令王家,和阳青县丞刘家,各自与什么朝廷官员亲近,友党情况如何,近来有何利益牵扯。” “光回想不够,我们还要知些阳青本地事。昨日傍晚我在堂下听人闲侃,得知此间掌柜家里亦有儿子读书,每月皆要买邸报,掌柜的家就在客栈后面,有一后门相连,进出方便,不违宵禁,我们或可派人过去请求借阅。不过——”纪居昕看向夏飞博,“这深夜打扰,人家愿意与我们方便,我们需得出些谢银才是。” “交给我。”夏飞博招手让身后小厮上前,吩咐几句,小厮脚步快速地出去了。 “夏兄真是好风采。”纪居昕笑赞。 “这些事我擅长,”夏飞博斜睨了他一眼,“你又没钱。” “是是是,小弟日后还要夏兄多照顾,”纪居昕说了句俏皮话,神情恢复严肃,“还有另外的事,要请夏兄做。” 夏飞博下巴微正,声音沉静有力,“讲。” “我们对阳青了解实在太少,就算有徐兄同我一起研究邸报,分清各处联系,不接当地地气,也会行差办错。此次要辛苦夏兄,待得五更鼓响,即刻却你家生意铺子,熟识的商会,打听各路消息,远的近的都要。” “远的诸如王刘两家矛盾,何时何日因何事对峙过,如何解决的,可有请帮手,最得力的手下都有谁,什么性子;近的如此次科考事情如此之大,内情究竟如何,传言虽乱七八糟,但真实发生的事总是有迹可查的。我们缺人脉也缺人手,这些都要夏兄一肩扛了……” “我们需分出几路,各处注意消息,总结,要用最短的时间找出最有用的信息,明日午时过后,必须得有计划成型,需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纪居昕一样样分析清楚,条理分明的列出各自应该做的事,甚至怕说的不清楚,拿来笔墨,一条一条写下来,边写边与夏飞博徐文思商量,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林风泉正窝在县衙监牢里,苦闷地回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只不过出门买趟吃食,怎么一个不注意,被人从背后用帕子捂了嘴,帕子上还浸了强力蒙汗药,他只挣扎了两下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在此处! 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气味难闻,视线模糊,浑身酸痛,四处都是人,声音嘈杂,还没人伺候! 他唤了几声小厮的名字,仍不见人来,顿时生了气。 可是身上酸痛又没力气,眼睛还看不清周围的人,索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听听那些人在说什么,也知道知道现下情形。 结果听了一会儿惊的魂差点飞了! 这里竟然是县衙监牢! 这群同他一起被关起来的是游街书生们! 书生们因为此次事件,被抓了进来,可他这是惹了谁?凭什么也会被抓进来? 林风泉咬着牙睁开眼睛,缓缓靠着墙坐起来,看着四周。 监牢很大,非常大,一点都不干净,还有犯潮,味道还不好闻。 书生们有坐一块的,有单独靠墙坐的,有情绪激昂谩骂辩争的,也有垂头不语神情阴郁的。 有一点好的是,书生们嘴皮子利索,却不爱动手,所以牢里也就是吵,真正受伤伤人的却是没有。 林风泉咧了咧嘴,他这是该庆幸自己身边不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安全目前无虞,还是该骂街抱怨,他是无辜的! 他之前是睡着的,现在醒了,也不知时辰。牢里黑暗一片,唯有远远的,不知道第几层门外,有一豆油灯。灯光太暗,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他靠墙坐着,只影影绰绰看到狱友们的身影,不管远近,一张脸都看不清。 这么坐着,时间过非常非常慢,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于压抑,仿佛看不到头。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把这些书生们关在一块,林风泉都要佩服他的脑子了。 这些书生本来很是团结,游街时一个个满脸气愤,恨不得随着他们挥拳喊口号,天能即刻清,山能即刻平,现在却面目各一。 仍然坚持信念的太少,大多不出声,神情阴郁,或者懊悔。他们是不是在想,如果之前没有跟着游街,是不是就可以免这一场牢狱之灾? 要知道不管有罪没罪,牢门好进,出是难出的,不扒下一层皮,不出点血,想顺顺利利的,难! 一切顺利的话,有钱的付点银子,大约能走着出去,家里穷没银子的,怎么也得受点罪,能囫囵出去就不错了。 可是怎么才能一切顺利? 得外面的同道使力。 外面的同道会使力么? 光看看这牢里,昨日还是好兄弟恨不昨同生共死的,今日已经指着鼻子互相骂了:若不是你言语相诱,我如何会做这等蠢事,如何会被关进牢里?不过是一场考试未过,来年再考就是了,现下进了牢门,留下污点,家里人也被带累瞧不起,以后的路如何走?若不是你黑了心的诱我,我如何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