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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方才引起了十一娘的反思。 原来英宗朝时有个官员,姓关名辽,一度也曾位高权重,世人敬称为关大夫,关辽任一州刺史时,便设计辨析属官人品,他手下有个参军,寒门出身,进士及第,以忠直闻名,关辽疑那参军浪得虚名,伪造家书,哄骗参军,道称家中走火,老母被烧至重伤,急需钱银救急,参军之弟无奈之下,只好请托参军想法帮衬家中,关大夫同时又故意让这参军掌管大量库银,察其是否贪挪官钱,然这参军虽说忧急,分毫不贪,不过是向同僚、豪族等借贷,关辽大喜过望,方才叙明原由,赞此参军果然忠直。 哪知参军大怒,斥怨上官如此试探之行,关辽亦生不满,诸多刁难,参军上书弹劾,奈何英宗偏庇关辽,官司虽打到了御前,参军却没能讨回公道,于是怒而辞官,反倒沦为笑柄。 可诸多士人,为参军遭遇皆感寒心,不少真正的忠直之士,就比绝望于仕途,关大夫完全不觉过错,试探人心上了兴头,常施此等行为,他的下属们也都不傻,往往避开陷井,却不乏阿谀奉承之辞,大赞关刺史英明,关辽后来任了吏部尚书,深得英宗信重,这套试探之法推广全国,然而擢选出来的官员,多为阿谀奉承之辈,使得弊政更加恶化。 十一娘明白了杨怀犀的建言,善察明断虽说重要,但分寸之间却不能偏失,而相比善察,其实善用更加关键。 她便收敛了狡辩戏谑的心思,极为郑重报之礼揖:先生提醒,吾必谨记于心。 见晋王妃如此,杨怀犀心中的阴霾才算彻底消散,他已经好些日子都不能安睡及饱餐,至此日起,却是完全放宽了心怀,暗下也不由感慨:虽是只听晋王妃一面之辞,但相信王妃不至于用此话哄骗,晋王烨虽说年轻,勇武智计看来却远超蜀王之流,单论此回收复幽燕重创安东,虽说有些行险,诸多筹谋更有连连果断,确是让人惊叹。 贺周社稷、华夏大统,或许仍有希望。 成败得失虽说不能只看眼前,然而只要还有希望,只要与抱负没有背离,杨怀犀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活到这把年纪,其实对于功名富贵已经看淡,甚至连生死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可国难在即,做为大周子民,又还自负智计,总归不愿袖手旁观,终觉尽力方能安心,这日他放下忧心,特意找小拥蹙韦纹要来一瓮清酒,先在檐下设好席榻,供上一炉香,两碟糕点,举盏先敬亡师,喃喃自语:愚生承蒙教诲,然不仅数十载碌碌,竟至投效不善,实愧有负寄望,有幸则是悔悟未迟,残生尚有机遇将先师所授,利于民生社稷,但望辅之有益,方为不负恩师苦心,而今学生年已半百,鬓白而面憔,唯幸智尚不昏,许有尽力之处,或得建树,日后魂入幽冥,得见恩师,方不至于掩面羞遁,得拜于膝下之幸尔。 又当这日之后,十一娘确也不再困拘杨怀犀禁步于宅,特意遣江怀来示:先生若欲外出,需用舆马,大可交待一声,让下人准备驭驾。 杨怀犀当然听出这是王妃委婉授意,困禁之令实际已解,不过他也懂得分寸,即便是欲外出,并不会随意,次次都先知报江怀,对于王妃安排身边侍候起居的奴从,外出时必会带在身边寸步不离,见了何人,道说何话,从不避身边耳目,言行磊落,十一娘知道杨怀犀此举是为避嫌,一笑而过,听之任之,她身边虽有不少助手,然可称谋士之用除陆离、贺湛之外并无更多,陆离体弱,十一娘并不愿让他过多耗神,眼下贺湛又远在长安,事急时当然商议不便,多了一个杨怀犀出谋划策衡断利弊,的确分担不少,十一娘也是大觉庆幸。 第1017章 至兴卿来迎 又说贺烨将刘洪元率领那十万大军追击至常山隘,在王横始配合下以少克多,大获全胜,下令柳彦等领军继续追击安东军溃逃余部,他却并没有贪功,自领两万部回苇泽关,由得虽经连番大战却仍觉未消战兴的王横始继续北进,与武威侯部形成夹击之势攻夺保定。 贺琰、白鱼二人本非广阳部将士,如今苇泽关危难已解,他们亦当功成身退,贺琰受贺烨之令,特意赶回广阳城,转告晋王殿下欲与王妃一见。 十一娘虽有治政之责,却并无权限干涉军务,上回前往军中实乃作为守将的秦明病危,属事急从权,眼下非但秦明已能视事,安东军业已战败,十一娘当然没有了干涉军务的权力,并无必要前往关城军营,可贺烨想要与自己的王妃面见叙话,凭他这时秦八郎的身份,当然不便前往闲杂甚多的将军府,唯有让十一娘再往关城了。 艾绿因着企图上阵杀敌未遂,对一再拒绝她请命的晋王殿下格外不满,当着贺琰的面,就迫不及待落井下石:殿下回关这多时日,如今总算想起王妃来?可平白无故,王妃哪有借口再往关城?殿下身手不凡,将军府围墙虽高,想必也难不住他,既要见王妃,翻墙岂不更便利? 说完就推贺琰:统领师父这些时日辛苦了,我陪师父痛饮一顿,岂不痛快? 阿禄到底还没忘记晋王这个主人,连忙拉住艾绿:小艾莫淘气,知道你心中不服,遗憾错失这回杀敌建功,不过你身手虽好,脑子却过于简单,万一泄露行踪,岂不是会影响偷袭之计,殿下为大局考虑,才不许你参与其中。又转过身笑劝王妃:将军府虽说拦不住殿下,莫说府内,城里这多闲杂,入夜后还会关闭城门,哪里方便殿下潜入,殿下急着要见王妃,说不定有要事商量,王妃前往关城才更便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