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2页
当说过最难以启齿的一段,唐氏的情绪又逐渐平复:三年前上巳节,妾身因心怀哀怨,在汾水之畔,本欲投河,不料却遇见了甄郎,自此与甄郎相识,后经他数番开导,并坦诚对妾身心怀倾慕,妾身当时,当时也的确动情,便将此事告诉了甄郎,甄郎于是出面,先是说服了吴世父退婚,继而要胁阿父妥协,这便是实情,妾身万万想不到三年过去,阿父竟如此丧心病狂,反告甄郎强霸民女,欲陷甄郎于牢狱之中,若早知因妾身之故,会让甄郎面临这般险境,妾身当年还不如一死干净,免得连累了甄郎。 甄郎君要胁吴三好之时,没有拆穿这事?十一娘问道。 并无,此事丑恶,是妾身一再恳求,故而甄郎并未张扬。 原来吴三好一直瞒在鼓里,当真以为甄守律是在威胁他,难怪连陆哥都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唐姬,倘若你要助甄郎君脱罪,那么必定要当众人之面揭露这桩丑事,你可下定决心?十一娘虽然同情眼前女子,这时当然要询问清楚。 唐氏深深吸了口气:甄郎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甄郎受此冤枉。 可光有你之证辞,还怕不够。十一娘看向甄夫人:因为唐迁大可以咬定,唐姬是因儿子之故,被太原甄要胁反诬他,是以这事,关键还是吴母与吴三好之子,是否愿意与唐迁当场对质。 刑讯逼供虽然是个便捷手段,但这件事情,罪大恶极者是唐迁,无论吴母还是吴郎,都是无辜之人,王妃自然不愿让他们受刑。 唐迁明知吴郎很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却丧心病狂允准这门婚事,三年之后,为了一己得失,竟然还敢主动举告,这人贪欲必大,刑迅恐怕无用,稳妥之计,还是要说服吴家母子作证。 妾身可作尝试。甄夫人当然明白厉害之处,此时说道。 不,叔祖母不能出面。十一娘沉吟一阵:罢了,还是我请两位过来一叙,尝试说服吧。 这当然表明晋王妃要为太原甄出头,甄夫人大喜过望,于是也要表达一些诚意,待让唐氏退下之后,笑着说道:新政细则虽未张告示众,拙夫倒也警告了诸位子侄,切不可人云亦云,听信诸多抵毁之辞,被居心者利用,我那小子青流,近日便被禁足,拙夫便是怕他一贯愚直,受人蛊惑,又听说当日衙堂公审,王妃告众那一番话,拙夫甚是赞叹,称王妃这巾帼女子,确胜无数须眉,拙夫虽已致仕,不过时常与妾身谈论,也甚忧心晋朔情势,毕竟家族根底在此,谁也不想背井离乡,都盼着晋朔能够保全,潘、辽战败。 这话说得相当有技巧,点明了太原柳如今的中立地位,不会轻易倒向毛维,却会依循大势所趋,没有什么保证允诺,更加不提行为这事。 十一娘却知情识趣:太原孟倡导众世族捐资,甄、柳、祝三族都鼎力支持,带动不少世族投身义举,这当然便是对君国尽忠,大势所趋,何惧宵小之辈作乱?我也正寻思着,择适宜之日,请捐资家族过府一聚,以示谢意。 这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四姓之中,孟氏以外,那三姓其实也只是稍尽心意而已,并没有带动多少世族,但王妃强调这便是大势所趋,也是向甄夫人表明了她的志在必得。 总之这日大早,一桩案情水落石出,甄夫人也明显表达了从中助益之意,当然她不能代表京兆柳阖族,不过十一娘也算相当满意了,她决定乘胜追击,借这机会,要让毛维威信扫地。 于是大半昼都在奋笔疾书。 贺烨傍晚回府,王妃仍未消停,甚至忘记了亲自准备晚膳。 某男眼见王妃一边运笔疾书,一边眉飞舞,很是好奇:王妃这是在干嘛? 杀人!某女霸气十足地回应。 第723章 灭门 夜色方郁,靖平坊却已经沉寂下来,一条颇为幽深的里弄,只有数盏星星之火,却不知哪家人养的看门犬,一直吠个不休,这让刚迁来此赁居的郑叟心情越发难以安宁,他已经年过六旬,身体也不算太好,尤其这两年,更被病痛缠身,他也不想再请医诊治,这样艰苦的生活,活得太长也当真没趣,可就算这时闭眼下了黄泉,他心里却仍有牵挂,也是不能瞑目。 翻来覆去睡不着,倒是折腾得心肺痒痛,郑叟侧躺着,发出一阵轰鸣般的咳嗽。 这便惊动了儿子推门入内看询,见儿子居然点亮了油灯,郑叟没好气地喝道:快些熄了,我这是老毛病,哪还需得着废一盏灯。 郑远这回却并没有听老父的话,他将油灯放在屋内食案上,扶了父亲半坐起来,有下没下地抚着父亲已经有些伛偻的背脊,低声说道:阿父宽心,将来日子会好起来。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又引起了郑叟的教训:康儿是我长孙,他就那样被活活打死,我难道就不心疼?只是咱们本就是卑贱之人,怎么敢与豪贵作对?都说那薛少尹公正,可康儿已经死了两年,尸骨已寒,咱们哪里打得赢这场官司!丁家可不好惹,虽然你告举之前,先找借口避了出来,一但被丁家知道咱们告官,必定不会放过,我一把老骨头,倒不怕被丁家报复,只是你你拖家带口,万一有个好歹,你让你媳妇和孩子们怎么活,还是依了我吧,事已至此,丁家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晋阳城也不能再留,莫如逃亡说不定一家还能有条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