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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这才正眼看向甄氏,微微一笑:我年轻,又是初来乍到,不及与亲戚走动,不过昨日,宗族亲长已经遣人送来不少物用,我正想抽空拜会礼谢亲长关照之情。 甄氏接收到毛夫人的示意,自是不能吊以轻心,鼓足勇气端起长辈架子来:外子在族中行八。便是要让十一娘以晚辈之礼相见了。 原来是八叔母。十一娘却仅仅颔首轻笑。 她是晋王妃,莫说不过是同一宗族的远亲,便连太夫人与萧氏,依据国法都不需十一娘持晚辈礼,只不过十一娘乐意以家礼相敬,那又是两说,十一娘若要慢怠甄氏,连叔母的称谓都能省却,更何况行礼了。 甄氏脸上顿时讪讪,不过毛夫人的眼中却滑过一丝计较,甄氏只说明了夫君排行,柳妃却立即反应过来柳少监要比柳八郎年长,看来对太原柳一族并非毫无了解,那么说不定也知道柳八郎不过嫡宗庶支而已,甄氏要摆这叔母威风,怕是会自取其辱了。 可毛夫人依然递给了甄氏一个冷冷的眼锋。 甄氏背上冷汗直冒,却也只好依计而行:姑母听闻殿下与王妃赶在新岁之前赴藩,也担忧得很,就怕王妃稍有疏忽之处,被殿下怪罪,原是一早打算着邀请殿下与王妃至柳宅共庆新岁殿下虽然不便叨扰毛府尹,总不会与自家人见外,王妃想必也更加不会漠视长辈好意。 这便是说,就算十一娘拒绝了毛维,也不能拒绝自家长辈盛情相邀。 十一娘沉默,她大约明白了毛夫人为何对甄氏这样鄙夷,这借口为免太过滑稽。 依据礼律,出嫁从夫,嫁为人妇的女子本就不该遵从父族,便是十一娘嫁的只是普通世族,也当以夫家为重,更何论甄氏不过是宗族远亲,便得十一娘尊称一声叔母,也不能强迫十一娘与夫婿暂住太原柳宅,而甄氏将甄夫人称为姑母,明白人一听,便就洞悉甄氏之夫在太原柳的地位甚为低微,心虚之意显露无疑,她却偏偏代表了太原柳来施予要胁 岂非是不伦不类? 叔母之意,我会转告殿下。十一娘依然推讳。 甄氏见柳妃不受胁迫,原不敢再多话,下意识向毛夫人看去,只见对方目透冷沉,心里一慌,再也顾不得许多:这事虽然不急在一时,但有一件,族中长辈听闻,颇觉不合礼矩便是薛少尹,虽与王妃有师生之谊,到底也算外男,王妃怎能留薛少尹长住晋王府?生怕十一娘又再扯晋王的这张大旗作为虎皮,先发制人:殿下行事历来乖张,但王妃既然出身望族,可不能漠视礼矩,有些话,还是应当劝阻着殿下才好。 十一娘展颜一笑:叔母这可是误解殿下了,薛少尹长住晋王府,原就是我之建议,薛少尹奉太后之令推行新政,然而殿下却从不过问政事,又哪里能够主持治政?离京之前,太后便特意叮嘱,让我在治政一事上多加关注,务必协助殿下,薛少尹住在晋王府中,也方便我与少尹商议政务,至于礼矩嘛殿下担任太原牧,本为薛少尹上官,邀约下属居留王府也是情理当中。 这下便连毛夫人都震愕当场! 第649章 晚辈不好惹 太后竟然让年方及笄的晋王妃插手地方政务!这是毛夫人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变故,晋王妃从前虽然一度担任拟诏之职,不过就是文才不容小觑而已,莫说她只是个连京城都未出过的女子,多少科举入仕的舍人、拾遗,倘若外放,也都不会立即授予主理一州事务的重职,太后破格提拔薛绚之担任太原少尹已为荒谬,更何况竟然让妇人插手地方治政! 这时的毛夫人不由想到了自家夫主私下那些抱怨,竟然深觉有理,看来太后虽然手腕刚强,到底是个深宫妇人,对于军政等国家大事,的确有心无力,再过上几年,待太后步入老迈,又怎么会是蜀王的对手? 倒也难怪底下人会有所保留,渐渐倾向蜀王了。 连毛夫人都如此震讶,更不要说甄氏,她的一双眼睛这时几乎瞪成了两大铜铃,嘴巴开开合合,万般艰难才组织出一句话:怎么会?这话当真?太后怎么会允准王妃与外男来往? 十一娘: 毛夫人: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观注点,活像太后鼓励十一娘不守妇道似的。 毛府尹至太原任职,太后原本寄予重望,然而没想到,太原局势复杂,毛府尹竟然无能为力,上书诉苦,说无法保证支援军需,眼下燕赵尽被潘逆占据,就连晋朔也危如累卵,太原府政局关系社稷存亡,大局为重,又何拘小节?再者,我与薛少尹一直友若兄妹,薛、柳二族又为姻亲,原就素有来往,只要光明磊落,不惧世俗之人诋毁议论。 十一娘这番话其实还是留了情面,仅仅只将甄氏归为世俗之人而已。 叔母今日既然来了,又问及这事,不妨便代我转告族中长辈,社稷兴亡匹夫有责,太原柳也是地方世望,更加当以大局为重,不要将心思消耗于飞短流长。 甄氏哪里敢把这话回去转告,她今日来晋王府,且还瞒着族中长辈呢! 一时之间,甄氏只觉冷汗遍布脊梁,脸上的神色有多精彩可想而知,晋王妃连毛府尹都敢直言批判,又哪里会被她这个论来八竿子挨不着边的宗亲给震慑住,只怕就连那一位长辈来,晋王妃也不会给予更多颜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