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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而也笑:听说何娘子本为秋山观主学生,我甚爱秋山观主才华,却没想到收这学生如此不堪,甘为名利驱使。 秋山观主虽居太原,才名却远震京都,婷而听闻万秋山病逝时,方还不尽惋惜,她原本以为这回前来晋阳,说不定能与秋山观主结识,没想到佳人早逝,到底缘悭一面。 所以当知秋山之徒何君兰竟然屈服于权奸,更加痛惜遗憾。 十一娘自然也知道秋山观主的。 万氏为太原世族,虽论影响力,并不能够与柳、孟、甄、祝四族比肩,却也不容小觑,秋山观主出身太原万氏,不过是庶女,再兼自幼嬴弱,十岁时便被亲长送去道观静修,以求能够摆脱早夭之命,秋山却并非自甘修道,她擅长诗赋,十三岁时诗作便流传于世,不过因为身体之故,姻缘无着,秋山也不愿听奉父母之命,既然入道,干脆长居观中。 大周入道之女原比普通闺阁自由,甚至不少黄冠竟行娼妓之事,世俗之中虽然也有不耻之论,倒并不会以生死问责,这样,许多追求自由者打着入道的幌子恣意行事,下至平民上至公主,贵贱皆有。 秋山观主以诗才闻名,行事也不拘礼教,仰慕她的才子大有人在,甚至太原豪族子弟,也不少为秋山观主才貌倾倒,然而万秋山却钟情于孟飞笛,偏偏孟飞笛为太原孟氏嫡系长孙,他的婚配自然不能恣意,飞笛君孟九郎论来与陆离是同年,早已取中进士,然而一直未曾真正入仕,可已经娶妻生子,万秋山当然也不会甘居妾位,她与孟飞笛便是所谓的露水情缘。 其实十一娘也不那么喜欢秋山笔下伤春悲秋哀婉之作,而依她的理念,似乎也不看重男女之情,但十一娘却理解那些至情至性之人,尤其女子,故而听了婷而的感慨,她也轻叹一声:秋山观主虽然饱受争议,于诗赋一门,才华的确不俗,可惜天妒红颜,我听说,太原不少子弟为秋山之逝而哀恸,唯独飞笛君,连生死离别一面都托辞拒绝,飞笛君这负心之名,只怕要背负终生了。 秋山的确痴心妄付。婷而亦叹。 那却未必了。十一娘携了婷而的手缓缓登车:秋山诸多诗作,依我看来,表达之意皆为一厢情愿,飞笛君待她或许只为知己也不一定,再者,我虽也佩服至情至性之人,但却并不赞成逼迫对方也以至情至性相报,孟飞笛早便在礼俗与情爱之间作出抉择,并没有欺瞒秋山,是秋山执迷不悟罢了,然而秋山本人并无报怨,所以我才对她心怀惜重,倘若秋山也如世俗一般,一味指责飞笛君负心绝情,我反倒会心存鄙夷了。 就好比莹阳真人,倘若当年借德宗之势逼迫林霄上毁约另娶,渥丹也不会如此爱戴她,说不定根本不会拜莹阳为师,渥丹敬重莹阳真人品格,是因为真人虽然爱慕林霄上,却懂得尊重对方的选择。 林霄上虽然也对莹阳有情,甚至为两人结合作过尝试,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德义,十一娘从不否定林霄上是君子,但因她亲眼目睹过莹阳与林霄上的生死离别,继而心如死水,难免埋怨林家夫妻连累老师不浅,有些情愫,既然已成过往,又何必再揭伤疤呢?林妻最后悔悟了,未免让林霄上死不瞑目,不惜承认夫君心有别属,又让莹阳真人情何以堪? 这样的情感纠葛,十一娘只觉比对付韦海池更加艰难,所以她避之不及,所以始终作为旁观者,冷静的分析各人心态,而不愿身涉其中。 因此她从来没有劝过婷而抛却过往移情别恋,十一娘尊重每一个人的感情与心愿,她其实最厌恶的事,便是将自己的看法加诸于人,谁能担保婷而另嫁就会赢得美满?故而婷而自请为她的陪媵时,十一娘首先想到的事,便是必须对婷而剖析厉害,而不是劝服她改变意愿。 秋山观主收留何娘子,多半是怜惜何娘子无依无靠,咱们不能强求万秋山那样一位至情至性女子,能够清楚辨析魑魅魍魉,说得更明白些,何氏是何氏,秋山是秋山,两人虽有师生之义,却无厉害之关,婷姐姐无需为秋山惋惜,至少她虽早逝,诗作却能长传世间,多少女子都做不到呢。 婷而细细一想,倒觉释怀:果然如此,是我着相了。 因为秋山之故,婷而甚至起意劝说十一娘对何君兰网开一面,不过这时她却觉得惭愧了,刚才方道懂得轻重,怎么转身便会因为一个敌患心生不忍呢?婷而仔细琢磨一阵,与其说她是爱屋及乌,莫不如说是因为同情何君兰与她一般无依无靠,同病相怜而已,这样的情绪当然是不理智的,何君兰就算有可怜之处,但对于十一娘与晋王而言,是敌非友,十一娘对何氏当然不会手软。 故而婷而便咽下了后头的话,连秋山观主都不再提起。 两人才刚回到玉管居不久,正在商量琐碎人事呢,却忽得禀报,竟然是毛夫人携同太原柳一位主妇前来拜访,婷而不由蹙眉:今日殿下与薛少尹去了太原府邸正式面见诸位属官,怎么毛夫人却登门拜访?并且还带着个太原柳的妇人,颇有来者不善的意味。 十一娘也沉吟一阵,又莞尔一笑:我猜,大约是殿下又再出言不逊了罢?殿下既然难以攻克,毛维少不得会在我身上打开缺口,既然有太原柳族妇同行,说不定还是你我长辈呢,拒不相见必不妥当,怎么也要见一见面,不过婷姐姐,暂时还不需你在前为我挡箭,今日且让我作这先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