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望族权后在线阅读 - 第9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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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九成宫内外更是欢声笑语。

    其实这一年久晴不雨已经造成了长安附近不少州县旱情,只不过自从明宗帝重开漕渠,开拓广运潭,大大方便了水运,调集各地粮食再也不是难题,故而仅只京畿州县旱情,还不足以称为灾患,眼下长安又盼来天降甘霖,旱情自然得到彻底缓解,京都内外人心安定,关于西市的天示警厄自然再不值得忧虑。

    不过长安虽然下了雨,却并没有凉爽下来,太后与天子仍然决定暂住九成宫。

    这一住便到了七月立秋,天子也不知听信了那个纨绔怂恿,竟然闹着要举行秋狩,他这样的年纪,骑个马都让人看得提心吊胆,更何况参与围猎?

    太后当然不会纵容天子胡闹,贺洱大感扫兴。

    却又有高玉祥上赶着献殷勤,为小皇帝求情:圣上只怕是从未参与过狩猎,心生好奇,太后纵然不放心,也需得体恤圣上心情,莫不如便让宗室子弟陪同圣上游猎,地点局限在天台山禁苑,禁苑中又无猛兽,不用担心会出意外,太后若还不放心,可令义川王在旁照顾,决不会让圣上发生任何闪失,圣上崇尚勇武,论来也是大周之幸。

    太后细细一想,若只让天子在禁苑猎玩,又有义川在旁护卫,的确不用过于担心,便就允了天子所请。

    十一娘一听说天子要举行秋狩,好一番热血沸腾,看来,汝阳王筹备许久,终于要行动了!

    第583章 晋王获诏

    九成宫中的时光,很有几分远离尘世愁苦的舒惬,就连十一娘明知此行是一场政变酝酿已久的开端,可自从来了这里:偶一抬眸,但见翠障怀抱,有心登高,遂观绝壑幽池,朝闻莺声如仙唱,夜赏蟾光燃玉宇。于是悠游自得,于是安居乐俗,于是也就真心理解了历代帝君为何频繁游幸此处,但凡血肉之躯,久经繁琐困顿,心里或多或少都憧憬着宁和静好,借以舒养身心。

    又难怪一心权势如韦海池,自从来了九成宫避厄,也不自觉地从那案牍劳形中暂时解脱,将多少政务繁杂都放手交给政事堂几大相国,偷得一段浮生之闲。

    好比今日,本不当常朝视政,若在大明宫,韦太后也会诏见诸相亲自布署政令,然后便是审阅奏章,午时过后小歇一阵,一般还会诏见六部官员问政,若无突发紧急,傍晚之后倒能得些闲睱,倘若遇见烦难之务,往往至夜深时刻仍然不得安歇。

    日复一日的枯躁操劳,纵然是铁打的筋骨也会觉得疲累,就算太后热衷权力,免不得也有厌倦之时,也许到了夜深人静时刻,她终于放下手头似乎永无止境的事务,四顾身边,多的是谨小慎微的宫人,却没有知心人可以倾诉乏累,或许还会想到早已远去的青春年华,女子最最美好的时光,她也从不曾真正享受过良人在畔,依偎而语的幸福,似乎永远都在处心积虑颤颤兢兢,那一刻的韦海池,应当不会满足她终于赢得这至高无上的权位吧。

    人往往如此,一旦达偿所愿,便会产生新的欲望,尤其是韦海池这样的野心家。

    十一娘想,也许正是因为心里时常涌起的不甘,韦海池才会如此重视高玉祥这个敢于僭越道德底限,竭尽所能谄媚讨好的阉宦,就好比多少君王都免不得沉湎女色,如今已经站在这个国家巅峰的韦海池,也需要年轻英俊的男子陪伴她渡过漫漫长夜,以弥补她多少年来独守空房,几乎从未享受过的情欲之乐。

    可是韦海池又是虚荣的,即便是对心腹,她也不可能坦诚自己内心的龌龊,所以她需要高玉祥这样的小人来蛊惑,为她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与借口。

    说到底,韦海池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曾经也许奢望过倾国倾城的容貌,期待过万众瞩目于她的姿容,她希望石榴裙下收获男子不顾一切的爱慕,也许她觉得当自己终于获得权位之后,为所欲为就成了顺理成章。

    十一娘抬眸看向今日打扮得格外耀眼的太后,她唯一引以为傲的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梳起精美华贵的高髻,那天生输于柔美的眉目,在高玉祥一双巧手描画下,竟然饱蕴风情,艳丽的妆容却并不显得刻意,浓淡过渡甚为自然,霞色锦衣上金丝间织,富丽却又不让人感觉俗艳。

    高玉祥,果然是知道太后需要什么呢。

    太后今日心情甚是愉悦,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她并没有诏见几大相国商议政务,也没有审阅那些永远止境的奏章,今日起得虽然也早,却是把同安及其侍读叫了过来,再兼谢莹与十一娘陪着,坐在排云殿的花苑里观赏歌舞饮乐谈笑。

    清风习习,抚得环佩叮咚,虽然这日天气晴和,阳光洒在肌肤上却是一点炙烫都感觉不到的,只有东向峰峦之上,望月亭的琉璃顶,因为折射朝阳,颇有些炫目,依稀还有几分炎夏的踪迹。

    否则只怕让人彻底忘记今夕何夕了。

    玉祥,你可打听得今日陪同圣上狩猎之子弟,都有哪些?一曲歌舞的间歇,太后忽然问道。

    谢莹不以为然地捧起荔枝饮,众侍读许多都在击掌,同安公主远眺着那蜿蜒山间的人字拱顶,似乎正酝酿着诗句,只有十一娘心中一凛,她知道有些事情,似乎总算要拉开序幕了。

    高玉祥报出一串人名,不疾不徐,嗓音不高不低,脸上始终维持着讨好的笑意,一切仿佛极为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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