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页
十一娘也挽着九娘的胳膊:我当然不会埋怨外王父与外王母,若换作我,也会偏心九姐,亲疏有别本是人之常情,相比多少人,我能得二老这多怜爱,已是三生有幸,这也是阿母与九姐待我亲善,连带着二老也将我当作家人晚辈,我若心存埋怨,岂不是成了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她是庶女,自家祖母疼爱也就罢了,到底也有血缘相连,论来并无资格称萧家二老外王父、母,还不是因为嫡母萧氏将她视为己出,除了小九姻缘这桩事,这些年来萧家二老待她与七娘、九娘并无多少区别,年节上长辈赐物,但凡七娘、九娘两个嫡亲外孙女有的,并不会少了十一娘一份,就说小九这回离家出走,萧家二老与小九父母也都没有埋怨十一娘,将责任推在她的身上,就此厌恶疏远,这已经甚不容易了,十一娘以为萧家长辈的确通情达理,就算她心中当真对小九有情,也不会为此怨尤,更不要说她本是无情之人。 九娘见十一娘如此大度,也彻底放了心:我就怕十一妹因为世人偏见而自伤,也真是我白担心,十一妹一贯豁达,这就难怪耶娘素来疼爱,就连我,也更喜欢与十一妹交处。 十一娘从这话中却听出了端倪,问道:九姐可是与七姐闹了矛盾? 这倒没有,只是七姐与阿母九娘不无烦恼的一声长叹,也不避讳十一娘还是待嫁闺中,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将十一娘当作同龄人,甚至对十一娘诸多依赖:十一妹可还记得阿母婢女青萍?最是稳妥仔细一人,七姐那时返家,因有孕在身,阿母才特意调遣了青萍去服侍,只不知何故,七姐却疑心青萍对姐夫有所居心,寻常就不乏苛责,我劝阿姐倘若不喜青萍,干脆与阿母直言,还让青萍归去阿母身边侍候就是,阿姐又不愿意。 其实七娘听闻九娘建议后,很是阴阳怪气的回应:阿母处处为我打算,将青萍遣来服侍也是出于慈爱,只不过这婢子居心不良,瞒骗住了阿母,阿母当然不会明知青萍居心还特地安排,我要是真拆穿了青萍,岂不显得不知好歹? 九娘实在想不通,亲亲的母女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姐夫春闱取中,阿耶欲为姐夫谋外放,阿姐闹了一场,阿耶便撒手不管,姐夫欲与几个同窗出外游历,阿姐也不许,逼着姐夫交好相府子弟,阿姐最近也频繁往元府走动,年前姚氏生辰,阿姐也去了道贺,回来便称青萍被那元八郎看中,要向阿母讨了青萍身契送去相府,青萍一家为世仆,自是不愿与家人分离,阿母也不愿阿姐行此谄媚之事,非但不允,还将阿姐训斥一番,阿姐顶撞阿母,称阿母如今待她还不如仆婢。 十一娘听得连连蹙眉,柳七娘的脾性是越发古怪了,可怜萧氏一片慈母心,换来这样戳心窝的怨尤,又不是愿意将心中忧郁与人说道聊为发泄的人,也只有暗自伤感。 姐夫听七姐这话说得过火,替她转圜,却反而被阿姐迁怒,这时都不愿搭理姐夫呢。九娘又是长叹:姐夫性情这样温和,时时处处都谦让包容,阿姐的确太过份,连我都看不过眼。 十一娘原本还打算着让贺湛抑或陆离主动提点一下韩东,让他有点决断,听从岳丈建议谋个外任,这时听九娘说了这么一桩事,彻底打消了念头尽管韩东本性品行应当不错,惧内也不算什么毛病,但堂堂男子优柔寡断至此,连仕途前程都听凭妇人左右,这性情,根本不适合当今官场,横竖家中有太夫人、萧氏镇着,柳七娘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元得志也不是那么易得巴结的,更何况那人对京兆柳一定有所戒备,柳七娘越是攀交,元得志反而会以为其中藏着阴谋堂堂京兆十望的女婿,又哪里需要依赖旁人谋职? 不若由得这两小夫妻折腾,受那许多挫折,要是韩东还不醒悟,也活该他终身无为。 自从初三返家,十一娘只去了一趟南阳王府拜年,几日里并未再有外出,除了日常省安,闲睱时都是与姐妹嫂嫂谈笑,这样转眼就到了承德三年元宵佳节,今年太后为了巩固邦交,元宵宫宴特别定在兴庆宫的花萼楼,却并没有邀请外命妇与宴,而是让文武重臣陪宴诸国使臣,这样的场面,如十一娘与谢莹这样的闺秀是不便出席的,十一娘正好可与家人共渡上元佳节。 与往年无别,长安城中自正月十四便兴灯市,一连三日不设夜禁,贵庶皆可昼夜不息欢歌乐舞,尤其十五这晚,随着太后携百官国使登花萼楼与民同乐,喜庆的气氛更是达到极至,西起金光门东至春明门,贵族显望沿道设置灯楼,就连朱雀门外那条往常严禁车马南北直行的天街,在灯节时也被布置得璀璨流光,允许百姓任意游览。 京兆柳今岁的灯楼被安排在东市一段坊道,仅次于几大王府宗室之后,只不过因为太夫人风寒初愈,需得防范夜间受凉,故并不打算登灯楼赏乐,萧氏自是要在家陪伴,信宜兄弟两个又要参加宫宴,晚辈们却都十分向往这一年一度的元宵庆典,太夫人知情达意,并不愿意让晚辈扫兴,交待柳彰兄弟两个好生照管,不但要周护九娘等自家妹妹,族人登楼饮玩也务必款待周道。 天色尚未黑尽,各坊十万花灯却都陆续点亮,大小坊道也已经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迫不及待的瑾小妹便蹿掇着九娘与十一娘,一齐说服了虽为人父却依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叔父柳仕宜,先带着她们几个出去游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