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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他正在教习学生,讲解王褒所作《九怀》,先就将自己沉浸于那优雅古韵,哀怅情怀,侃侃长谈一歇,捧茶润喉时才察觉学生们似有骚动,好些都在窃窃私语,目光也时有窥移,李之仪这才遁视过去,惊讶地发现紫冠鸦袍的晋王殿下竟然坐在半垂帘挡之下,一手撑着额头,微阖着两眼昏昏欲睡。 这阎王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之仪的授课便继续不下去了,他先是轻咳一声,见晋王无动于衷,只好询问同安:莫不暂歇一刻? 同安却正听得入迷,丝毫不察叔父入内旁听,还是这时在侍读提醒下才看见晋王殿下竟然在后瞌睡,于是便过去将人唤醒,叔侄两个自寻一处清静交谈。 侍读们虽然忍不住频频窥望,但无一胆敢靠近打扰,谁让晋王殿下威仪虽然引人注目,那满身的恶名实在让闺阁女儿们胆寒,这位不仅暴戾狠辣,还风流好色,辣手摧花的事可没少干,怎不让等闲避之唯恐不及? 叔父今日怎么得空?同安问道。 我突而想到自从在外立府,竟然还没邀请你前往游玩,之前是因你在孝中,如今除了服,哪能连叔父府宅门往什么方向开都不知?原来是邀请同安去府中游玩。 同安自幼就喜欢这位对她千依百顺的小叔叔,当然心动不已:就怕大母不允。 贺烨情知同安对太后颇为敬惧,拍着胸口保证:我与你一同去说。 同安喜笑颜开:明日无课,正好可去叔父府宅。 那就明日怕你闲闷,可随意邀约玩伴同行。 叔父一贯嫌闺阁女子七嘴八舌吵闹得很,儿亦不喜人多嘈杂。同安毕竟还小,哪能听出晋王言下之意? 贺烨只好点醒:那就邀约你惯常交好者,比如柳十一娘 同安这才醒悟过来,有些狐疑地看向晋王,半响才翘起嘴角笑道:原来叔父是项庄舞剑? 这小丫头,看来是误解了,只她才多大年纪,比柳十一还小着两岁,花花心思却多,竟就懂得情爱之事了?贺烨被侄女打趣,心里老大不自在,又苦于无法辩解,只好干咳两声掩示尴尬,要与同安击掌:这可是我两之间机密,不能透露。 同安却把手掌藏在身后:叔父既有鲛珠衣,都没想着同安,反送给了等闲人,叔父这时眼里只有美人,再不如从前一般疼惜同安了,同安心里不爽快。 贺烨: 难得将两道眉头都拧在一起,满脸无可奈何的懊恼,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憋了许久才有了应对:一件珠衣算什么,待追风、如电再生了幼豹,一定送予同安可好? 公主殿下这才卟哧笑了出来,却是连连摆手:我可不喜虎豹猛兽,叔父还是自己留着吧,只替我多多留心书坊里新售杂书文集,无论传奇笔记,抑或诗赋棋谱,多多益善。 这才与晋王痛快击掌,随他一同往含凉殿去。 太后方才诏见了几大国相议政,十一娘与谢莹这时也刚呈上整理好的各地奏章,谢莹便将其中一本专门拣出呈太后过目,趁机讨太后欢心:自从姨祖母表彰衡州官员平乱有功,对诸州的确大有鼓舞,近半载时间,岭南、黔中、剑南等地不少盗匪落网,这回什邡令再缉两百盗匪,具折请准斩杀震慑治安,既各地官员遵奉政令,何悉匪患不平? 闻此可喜可贺之事,太后自然立即审读奏呈,也颇觉开怀:批折,交吏部论功行赏。 十一娘心头却有狐疑,正如谢莹所说,自从郑雄因缉急公会匪盗得功,近半载时间各地刺史县令许多都有斩获,因此不少人因平乱有功升职得赏,但事实上各地却仍有急公会劫财害命的恶性案件,甚至相比往年还要频密许多,匪乱之事非但未得震慑,可谓更加急重。 她想到这里,不由看了贺湛一眼。 十四郎何等敏锐,立即明白了十一娘的暗示,也不怕这时扫了太后的兴致,直接谏言:太后,什防不过汉州治下小县,不足两万户,竟然便有数百盗匪,这事怎么想也有些蹊跷,再者近半载以来虽然不少州县多有缉获,匪盗之恶却并没减少,因而微臣实疑这当中有人贪功不法。 太后蹙眉,这些日子以来立功者多为毛、元二相党徒,是自己人,因功受赏也更加有利于扩大人势,如若真闹出贪功不法之事,岂非给予贺淇党把柄,固然贺湛这话也有些道理,但这谏言却不是时候。 便道:定是盗匪狗急跳墙,只要各地官员纷纷引以为重,严治厉缉,必能将匪盗彻底清剿,澄台固然是出自忠心,但这些毫无根据猜疑之辞,还当谨慎。 这个结果也是在十一娘与贺湛预料之中,并不以为太后会采纳,再说他们这时也的确没有实据证明那些官员有贪功不法之行,单凭民众议论,又哪里能够说服太后核察责究她自己的党羽? 也只有略尽人事。 当然,十一娘之所以暗示贺湛谏言,也是为了己方利益,别看这时太后似乎对陆离、贺湛相继谏阻诰赏平乱功臣不以为意,一旦将来祸事爆发,这便为两人早有先见之明,并且尽忠直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