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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听主人低低沉沉那一问 早前见你入内,仿佛足踝有伤,可严重? 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须臾间便满布脏腑,以致于回话时语音都忍不住轻颤着:伏击时不小心扭伤,并无大礙。 如此,先且退下罢。 贺烨没有察觉扈娘强忍欣喜的异态,挥挥手打发了他这个传说中极其迷恋的侍妾,看向十一娘:还没回过神来呢?不过就是易容术而已,多少江湖杂耍汉都能运用自如,值得柳大才女如此惊奇? 十一娘这才明白过来贺烨的误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就说了实话:十一是没想到扈氏之剑术竟真能夺人性命,更没想到大王对之如此信重。 我看过几回扈氏舞剑,不比得宫中那些花拳绣腿华而不实,果然是师承公孙一系,而公孙大娘虽是舞伎,剑术却出自越女剑派,虽舞来也能娱众,却也足以御敌,汝阳王府那幕僚不过心计了得,身手却是普通,哪是扈氏对手?再说我这回是设计将他诱至郊野才令扈氏伏杀,其实暗中也有人手配合扈氏,以防节外生枝。 贺烨仍然没有意识到十一娘早前曾生不甚纯洁的想法,这时饶有兴致地逗趣:至于我对扈氏何故如此信重还不是因为你柳十一所托,请我庇其安稳,据我看来,扈氏虽然出身寒微,却甚有骨气,并不愿白吃白住而更愿自食其力,本大王可是思虑良久,才想到这个办法,让其不至于过意不去,甚至以为本大王也与英国公那老色鬼般,是垂涎她之美色而惶惶不安柳十一,你这人情可亏欠得大了,要想偿还可不容易。 十一娘: 贺烨说完这话,思绪又回到尚未完成的功课上头,并不耐烦再与小丫头闲聊,右手拾笔,左手轻摆:去罢,你既然得假归家,想来应有机会转告薛绚之,就说汝阳王府那枚钉子已经被我拔除。 直到这时,十一娘才想到还不清楚那个倒霉的幕僚为何被贺烨暗杀,但既然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她这时自然也不方便继续纠缠追问,好在听言下之意,贺烨分明在事前与陆离商量讨论过,陆离既然知道根由,当然会为她释疑。 次日便是上巳节,柳府必然也会筹备踏春野宴,又因太夫人自从得闻贵妃死讯,为了让太后确信她已为此迁怒十一娘,虽然明面上并未彻底冷落这个孙女,却寻了个年龄渐长的借口,嘱咐十一娘移去浮翠坞居住,从此丧失与家中祖母共居的殊荣,只不过太后紧跟着嘱令十一娘长居禁内,事实上十一娘鲜少有机会与家中姐妹共处,年节得假归家,却依然要遵遁礼法,免不得省安问候。 既无闲杂在侧,太夫人当然不会冷脸相对,让十一娘跽坐身边,祖孙俩亲亲热热闲话一阵,嘘寒问暖自是免不了的,关于禁内之事太夫人也是十分关注,她听十一娘娓娓道来,明白经此一年,孙女已经进一步争获太后器重,足见十一娘如何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看着越发出落得水灵可人的少女,太夫人心中不尽怜惜:你自幼聪慧机敏不同寻常,却正是因为如此,相比其余无忧无虑姐妹,早早就肩负重担,小小年纪便要经历艰险 这话实在也算老生常谈了,太夫人明知十一娘见她心中怀愧必会劝慰,故长叹之后并没再说自责之语,只拉着孙女的手,目带慈爱:眼下有汝阳王党处处作对,太后越发恩络世族,企图获得更多支持,故这一年间,不仅你两个世父,便连你阿耶在秘书省都颇受器重,我京兆柳在世人看来无疑有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咱们心中必须清醒,这些都是表面,太后权欲之心极重,一旦当她得到机会铲除汝阳王,紧跟着势必打压异己,你阿耶自不消说,怕是连你世父也无法真正打消太后戒防,故而除了襄助晋王登位,才有望翻审裴郑冤案,真正摆脱太后威胁。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遍布荆棘,韦太夫人心中自然清楚,可每每想到唯一的女儿为此惨死深宫,都难免悲愤难捺:好在汝阳王带头一闹,晋王总算暂时安全,咱们还有希望,我那韫儿也不算白死伊伊,你阿姑性情倔强,这条绝路是她自己选择,我知你因此愧疚自责,但这事的确不是你之错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学你阿姑,将来无论多少艰险,身受多少屈辱苦痛,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不要选择死路。 因贵妃殁逝之痛,一年间太夫人已是双鬓染白,仿佛忽然间苍老憔悴许多,但十一娘知道这个坚毅智慧的妇人并没被哀痛摧毁,这时也不再过多劝导,只说起今日与贺烨那番问对,太夫人听后,果然颇觉安慰:其实早些年前,眼看晋王因先帝骄纵,教养得暴戾狂妄,我对他本不存希望,好在后来得知他在宫中暗助韫儿,才明白晋王竟然也是为了生存才表现得如此狂暴,小小年纪,也实不容易了,今日听你一说,仿佛晋王对于经史、兵政上也在暗暗用心,说明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目前咱们为谨慎之故,不能与晋王过多接触,也只有通过你与绚之,尚能与他暗中联络,晋王若有需要,京兆柳必然全力以付,这一点,伊伊还当代为转告忠心。 突又提起长孙柳彦:你世父如今甚得器重,三郎也总算盼得时机,虽然选为禁内亲卫一直是世勋子弟晋升之途,但事实上并不能真正得到多少历练,是以,我与你世父想着,不如让三郎调职禁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