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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听碧奴说清缘由,也是心急火燎,这日当贺湛下值回观,便被十一娘堵在了角门里,不由分说一把拉去僻静处,重重拧了一把贺湛的胳膊:你不追究世母之过,阿姑与我其实也都赞同,这是家丑,张扬开来引人议论终究不妥,再者她到底是你生母,倘若不得善终,虽说可消一时怨怒,时移日长,只怕你也会愧悔难安,可你明知魏氏不安好心,为何还要答允娶她姨妹?可千万别用袁小娘子乃绝代佳人以致于你一见钟情那套说辞应酬我,你迟迟不肯娶妻,难道是不满阿姑属意那些闺秀有失姿容? 贺湛一手抚着被十一娘揪得酸痛的手臂,苦着一张俊脸:那日我见阿姑火冒三丈,本是一句趣话,好让她消气听我细细分说,哪知阿姑越发恼我儿戏,将我轰了出来,根本不听我解释。 话刚说到这儿,脚背上又挨了一下,只见小丫头杏眼圆瞪:你明知阿姑这些年最为忧心之事,便是你之姻缘,费心考较了不少闺秀,哪个不是知书识礼温婉柔雅,你一并推辞了,这回却偏偏乐意受魏氏算计,你让阿姑如何不急?居然还敢吊儿郎当以趣话敷衍,难怪阿姑这般恼火。 贺湛眼瞅着自己若再嬉皮笑脸,小丫头只怕会夺剑砍人了,终于是闷咳两声,换上一脸严肃,待拉着十一娘坐下后,才细细解释:要依我性情,确实不愿娶妻,那些大家闺秀,大多言辞乏味,表面上贤惠大度,又有几个真能容忍男子纳妾?我若真娶了阿姑属意女子,将来倘若再寻花问柳,以致内宅不宁,岂不是辜负了阿姑一番苦心,倒教她难以对女家交待,可若要我当真收敛性情,与并非情投意合者朝夕相对,扮演数十年相敬如宾,人生又有何意趣?既然魏氏与她那姨妹主动算计我,倒不如干脆娶了,将来就算我冷待她,也是她自讨苦吃,阿姑也不会受她烦扰。 十一娘咬牙:这也是狡辩之辞,阿姑又没逼你娶个怨偶,将来你未必遇不见情投意合者,除非你根本不想收心。 那人迟迟不曾出现,我又哪知将来愿不愿收心?贺湛将手一摊,却赶在十一娘发火前继续解释:还有一层,我是为了让王十五娘彻底死心,你也知道,她之所以入宫为公主伴读,原是为了逃避姻缘,可眼看着王相国便要赋闲,贺衍无嗣之秘一旦被太后察知,宫里不定要生多少风浪,十五娘那性情,不该牵涉里头,我一旦娶妻,她也就知道不能挽回了,你再劝她,早早辞了伴读之务才最妥当。 这理由还算能够说服十一娘,她微蹙眉头,眼中的怒火却渐渐平息下来。 我这姻缘之事,确是也不能再延搁了,否则就算我那母兄没有盘算,韦元平也会在这上头打主意,以便于将我完全争取入他阵营,到时他若说服太后促成,我还能拒绝不成?咱们筹谋之事何等要秘,真要是被韦太后安插了耳目进来,岂非莫大隐患?横竖都逃不过要娶个怨偶,袁氏女更加适合。 贺湛稍稍一顿,见小丫头若有所思,看过来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愧疚,摇头笑道:我是男子,难道你还怕我会在女人手中受屈不成?纵然姻缘不尽美满,只要能完成蒋师遗嘱,助你为家族昭雪,安固贺周江山,辅圣君定天下,一展抱负,便是死而无憾,反倒是大事未成,只不过娶了个情投意合女子,眼看着奸人得势蛮夷犯境死伤遍野,贺周江山分崩离析,难道我就能安于夫妻之乐而逍遥世外? 他是为了天下与君国,可直到如今,十一娘却心知肚明自己是为家族私仇,她虽然早有决意为了复仇而牺牲姻缘,可却不忍与她一同犯险的伙伴连姻缘都搭上造成遗憾,所以虽然明白了贺湛应娶袁氏女的用意,同时也感觉到别外愧疚,然而还不待她再行劝说,贺湛已经用力拍了拍小丫头尚且单薄的肩头:五姐,今日你我一醉方休可好?倘若你仍觉过意不去,如何劝服阿姑一事,我就全都托付与你了。 第317章 推盏相劝,各怀坚定 贺湛之所以应允与魏氏姨妹定亲,确是经过了一番衡量利害才决心将计就计。 他早已到了婚龄,如今又得功名,即便莹阳真人并不愿违背这有若亲出的族侄意愿而强定姻缘,韦元平也迟早会盘算到联姻一事上,当然,如若贺湛不愿与韦党虚以委蛇,大可不必烦恼屈从,但为了大局,贺湛必然不愿与韦元平就此翻脸,一旦韦元平点明联姻之事,推辞反对就为时已晚。 若真娶了个出身韦党的女子,起码得维持相敬如宾的假象,不可能过于冷落,但贺湛做为十一娘的有力臂助,自然有许多不能为人知的隐秘计划,身边跟着这么一位防不胜防的耳目大为危险,也只有早一步议定亲事未雨绸缪,才能避免更加被动的局面。 他的妻子万万不能是敌人,最为适合者也只有少数家族,王、薛、柳三家其实才不失为首选,然而贺湛与王宁致乃莫逆之交,他对王十五娘又并无男女之情,当然不愿让好友胞妹将来委屈,从一开始便拒绝了十五娘,同一道理,贺湛也不肯祸害薛、柳两族女子,就连莹阳真人属意的闺秀,贺湛也不愿违心欺瞒。 其实他正为姻缘一事犯难,可巧赫连氏与魏氏就盘算到了这上头。 但赫连贤的女儿显然不合适,就算贺湛不在意生母的陷害与姨母的冷眼旁观,莹阳真人势必不会容忍贺湛被赫连姐妹一再欺辱算计,相比之下,至少魏氏并没有参与煞克之污,虽说揭穿真相也是为了自身利益,嘴脸始终没有赫连姐妹那般可恶,莹阳真人这时虽然气愤,还有可能在劝抚后改变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