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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人窝火则是,竟有一商贾也听见这风声,寻了何绍祖商洽合作,采买他淘制色料,打着你柳十一娘专用之名,高价出售,居然让何绍祖获利不少,眼下不少人都知他因为这手艺而与你交熟,这真不要紧?柳彦显然十分担忧。 十一娘却冷笑道:果然是钻营取巧之辈,也难怪当年,大父与阿耶都被他蒙蔽,信他才品不俗。她又沉吟一刻,摆了摆手:我不过一个闺阁,能画上两笔,又非重臣朝官,不用担心何绍祖会利用我这名义为非作歹贪赃枉法,只需留意着,莫让他得寸进尺,鼓吹身后有京兆柳撑腰,牵连姑丈便可。 柳彦却不能安心:十一妹,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助何绍祖这等忘恩负义狗鼠之辈? 我不是为了助他。十一娘这才对柳彦详细解释:那日方氏当众恃强凌弱,我原是想借机惩治她,哪知她分明被我挑起了怒火,却忽然得了一人叮嘱而忍气吞声,事后竟然察知我身份,亲自登门赔礼,又极尽示好,我想,她背后一定是有高人支招,想借着我提携,结交权贵,我对她身后之人十分好奇,已经交待了十四郎打探,虽眼下还没确切结果,可只要何绍祖看见了升迁希望,总有显露痕迹时候。 柳彦却不以为然:何绍祖身后之人还用打探,明显就是毛维,亏他也是科举出身士人,竟然为了仕途,甘心娶方氏一介部曲为妻。 十一娘瞪了一眼柳彦:莫因心存鄙恶就轻视宵小,你这急脾气怎么一点没有改善,你再仔细想想,倘若毛维当真器重何绍祖有心提拔他,何绍祖何必讨好奉承我? 经十一娘这么一提醒,柳彦这才察觉出几分蹊跷,拧着眉头想了一阵,拳头一击掌心:那许是有人意欲攀好毛维,打算笼络何绍祖? 十一娘摇头:何绍祖若真有这利用之处,这些年来就不可能一直是个流外吏员了,更不说当日言警方氏者显然不是普通身份,否则方氏也不会妥协让步。 那此人究竟是何企图?何绍祖既毫无利用之处,他何必为之前程出谋划策?柳彦完全不得要领。 不是为了利用,那么极大可能便是陷害。十一娘轻轻一笑:此等狗鼠之辈我连算计都嫌废事,可想到当年他意图毒杀六娘,心头这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既然他送上门来,不过是略加提携,我乐意让他利用这回,为他台阶,送他登高,看他跌重。只是那背后推手,我隐隐有种预感,只怕是与裴郑两族不无关联,三郎细想,何绍祖这些年来并未得罪显贵,就算方氏跋扈嚣张,却也只敢冲百姓商贾耍横,既然未与显望结怨,还有谁会算计这么一个草芥之徒? 解释似乎只有一个,便是为裴六娘当年遭遇打抱不平者。 十一娘却不曾预料就在此日,关于何绍祖背后人物竟然就被贺湛察出了端倪。 你推断不错,此人为何绍祖出谋划策助其升迁,果然是为裴六娘不平。十四郎才刚得到白鱼报讯,迫不及待便将结果告知十一娘:那位寻何绍祖商洽合作许他重利之商贾,表面看来并无可疑,我废了许多心思深挖根底,终于察明,原来这商贾是小百万裴瑛之人。 竟是瑛姐?柳彦十分吃惊,十一娘也觉得颇为意外。 既是裴瑛,许多蹊跷便能一一解释了。贺湛想当然就说道。 不,还有蹊跷。十一娘挑眉:裴三哥与瑛姐如今只是商贾,倘若是他们兄妹在后提警方氏不要冲撞我,方氏如何肯听?还有,何绍祖本就识得三哥兄妹,对他们必然会有防备之心,三哥兄妹在后出谋划策,何绍祖怎能上当?更有一点,倘若真是三哥,瑛姐何需遮遮掩掩资其钱财好作打点之用?大可堂而皇之赠予,可与何绍祖合作商贾,便连十四郎你也是废了手段才察明身份,足见瑛姐也只在暗。 这些疑点一一提出,引得贺湛直拍额头:是我疏忽了,不过十一娘,裴瑛若非幕后推手,那么这个幕后推手究竟是怎么说服她暗助何绍祖?即便裴瑛也对何绍祖怀有怨恨,可是与你如今却算有同盟之谊,按理,不会暗助何绍祖打着你名义敛财才是。 十一娘颔首:瑛姐既然甘愿相助那推手,足见推手身份并非普通,似乎进一步佐证,此人与裴郑两族大有关联,十四郎,咱们应当留意一下与瑛姐接触人物了。 而小百万裴瑛这时,正欣喜莫名的看着面前仿佛从天而降的一个青年,就连手中算筹跌坠地下都毫无知觉,她几乎是一跃而起,一扫在长安城叱咤商市的精明干练,竟直扑向青年怀中,完全是一副小女孩撒娇的情态。 阿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送信告知我一声。 青年正是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裴百万裴子建。 只他一身白衣,腰间唯垂一枚玉坠,看上去完全不似富豪,倒像极了一个文士儒生。 不过长年奔波辗转各国,甚至远航至新罗、东瀛,裴子建这时早已不比当年面如冠玉,非但五官更显锋锐,就连肤色也泛透一层麦泽,乍一眼看去颇显肃厉,可他安抚久别重逢的小妹时,眉目间突而如沐春风的笑意,又十分温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