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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明猛然受这一声咋呼,更觉无限憋屈,他本是国子监司业,精通经史满腹才学,极受学子们尊崇,历来执教严厉不苟言笑,也从来没有学生敢在他面前荒嬉不敬,无奈受天子令下教授贺烨,竟然遭这顽劣拳脚相向,更不提寻常冷嘲热讽顶撞调侃,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陆正明起初也欲向圣人直谏,请求对晋王严加管教,然而却被毛维等劝阻 陆公,在你之前,晋王已经打伤过三名教授,圣人回回只是称歉安抚,却一次不曾严惩晋王,太后看不过去,欲斥罚晋王,圣人却称晋王年少气盛需得缓缓引教,万万不能过于急躁,一昧庇纵。纵然你上本谏言,怕是也无济于事,不如万事顺着晋王罢休。 陆正明仔细一想,倒也是这道理,圣人固然时有诏问晋王学业进展,他以实言告之,天子听闻晋王完全不受教诲,也只是唉声叹气,反复叮嘱需得耐心,待晋王年纪渐长就会明白师长苦心,压根没有责备拘束晋王的意图。 故而陆正明也懒得再在晋王身上尽职尽责,纵然晋王伏案大睡鼾声震天,他也只顾照本宣科,课时一终就拂袖而去。 可心里却不无憋屈,尤其是当好些时日不见的学生居然还好意思问他为何在此! 陆正明纵然惧惮晋王暴戾,然而这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硬梆梆答道:臣奉圣令,于每日辰、未二时教习大王经史,大王虽这半月不告缺堂,臣却不能有违圣令。 贺烨非但不觉抱歉,眼睛再瞪大了几分:难道我都不见人影,陆公还日日来紫宸殿对着虚空授课不成。说完倒是抱拳浅浅一揖:服,大王我这回可真服气,陆公之迂腐果然到了让人五体投地境界。 这话险些没把陆正明气得喷出一口老血,喉结也滚动了好几下,到底是忍住恼火:大王既已回宫,莫忘下昼未课,臣暂且告辞。拂袖而去。 居然还惦记着未课!晋王啧啧两声,暗忖陆正明这耐性可真算登峰造极,不过他受这奇耻大辱却没捅去含象殿,说明根本不知道向太后求情就能免却这桩棘手差事,太后竟然也没插手干脆劝说陆正明停课,看来陆正明果为天子忠臣,至少现在还未曾投诚太后党,倒不比谢、毛一流眉目可憎。 不远处几个宦官,见晋王与江迂归来,齐刷刷松一口气,一拥而前奉承讨好,哄得晋王眉开眼笑后才小心翼翼禀报太后有令,待晋王归来即往含象殿。 于是贺烨只来及换了一身衣裳,便被江迂陪侍着去见太后。 当然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仿佛他从来没有擅自离宫,在外头一住半月。 说说罢,这段时日你为何去了柳府?太后的语气倒也不显愤怒,几分漫不经心。 贺烨越发嬉皮笑脸:往常阿兄在宫里,哪一日不督促我文教武功,骑射也就罢了,好歹我还乐意,只觉辰、未二课索然无味烦不胜烦,阿兄这回往富平,我只觉心花怒放,又兼好些时候不曾去市坊游玩,哪里还坐得住本是听说李十九郎弄了个击鞠赛,就想去凑凑热闹,不想正遇柳三郎与及恩侯世子戗争,两个男子跟妇人一样比谁舌头长 这日可巧元贤妃被赦禁足,正在太后跟前讨好,听见晋王如此形容自家兄弟,眼睛里恨不得能甩出飞刀来。 贺烨浑然不觉:我看不过眼,就让他们以毬技一决胜负,元力看上去臂粗腰圆孔武有力,又长着年岁,居然不敌柳三郎,我一问之下,才晓得柳府里养着几个毬技出众武师,一时兴起,心说横竖阿兄不在宫内,也犯不着再听陆正明聒躁,为了避他,干脆就在柳府精进骑射、毬技,也算遵循阿兄教导勤练武功。 元贤妃忍不住插嘴:即使如此,晋王好歹也应知会太后一声。 贺烨将眼一瞪:与你何干!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对本大王说教?继而才讨好太后:阿母,我晓得倘若直说,阿母必定不允,势必拘我如常听教,不过阿母,官员还有休沐及年节呢,我却只能待到阿兄出行才得自由,岂不可怜?阿母慈和,必不会听长舌妇挑是生非怪罪予我。 太后: 最终也只得冷哼:你回来得倒也及时。 贺烨唇红齿白一笑:交待江迂一直打听着,晓得阿兄今日回宫,我怎么也得前往迎候呀,半月不见,其实也挂念阿兄得紧。 太后又问:这些时日以来在柳府可还习惯,没与人争执闯什么祸事罢? 那哪能呀,好歹也是贵妃娘家,就算看贵妃面子上我也得宽谅几分不是?再者我与柳三郎相处下来还觉投契,他骑射的确不俗,毬技也好,为人也谦和,不像某些人那样自以为是只不过有个寄居柳府亲戚,萧家九郎,年纪小小颇为狂妄,竟敢说我不学无术,我本来有心教训他,哪知他运气好,逃过一劫。稍微提了这件事后,贺烨又立即绘声绘色说起柳直闹出那场风波,演绎得那叫一个跌荡起伏。 太后却抓住关键:显望闺秀们寻常听学多在后宅,怎么你竟能见闻事发经过? 我也不知那是内宅,那日三郎出门去了,我因为无聊正泛舟水上,却被一门阻挡,干脆就翻墙过去,想看墙内是处什么所在。贺烨早盘算好说法:哪知道就听见有个丫头大言不惭,说要当我王妃,我心里那叫一个窝火,这才想看丫头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没想到,就撞破了这么一件热闹,真真有意思,阿母,你是不知当时情境,唇枪舌战呀,尤其是那柳十一娘,强记也还罢了,嘴巴却比大她一轮者还厉害几倍,说得她那堂姐哑口无言我总不能眼见贵妃家人吃亏,再说柳直那厮竟然敢用本大王利诱孙女也确实狂妄,这才出面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