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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心情,又哪里愉快得了? 尤其当见萧氏坐于步辇到了近前,竟与多年前丝毫未变,仍是仙姿玉色、婀娜窈窕,半点不似已经为人之母的模样,想到自己不过年长萧氏几岁,鬓角居然有了银发,不是不时时乌染,袁氏的心情就更加郁黯几分。 但也只好打醒精神强颜欢笑寒喧。 一直到听说十一娘已经序齿并被萧氏教养跟前,袁氏这才有了几分庆幸,心说不枉颇废苦心笼络这庶女一场,倒果然有些造化。 待领着萧氏母女见完婆母,袁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客人迎往居处,虽然她也明白联姻一事势在必行,人选也不可能再临时调换,然而心中就是解不开这疙瘩,故而与萧氏有的没的闲扯了好大一通,非但没问起半句未来儿媳近况,甚至也没让两个女儿领着十一娘自去玩耍,有心让萧氏张不开嘴。 萧氏当然也感受到袁氏在故意敷衍,心中也渐渐沉重下来。 四娘与王七郎这门亲事已经过了定礼,六礼完四,只余请期、亲迎,正旦那日王七郎父叔来府道贺,还与她家郎君相谈甚欢,显然没有悔婚之意,怎么今日看袁氏这情形,倒像不大乐意?这可不好,阿家可是一心促成柳王两姓姻缘,万一出了变故,自己怎好交待?这么一犹豫,萧氏也就忍住了刚才一气之下准备直言不讳的冲动念头,耐着性子陪袁氏天南地北绕圈儿。 王家两个小娘子倒无知无觉,只是听这闲话也觉得无趣,都有些怏怏不乐。 十一娘却察觉出袁氏的存心敷衍与萧氏的强忍不满,她当然知道是为哪一桩事,别说这是个讨好萧氏的机会,就算为了帮小表妹,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好在眼下她占着年龄小的便宜,偶尔失礼一回也不为过。 因而,当袁氏那番长篇大论好容易告一段落,捧起桃浆慢饮润喉时,十一娘忽然就插了嘴:母亲、世母,儿见苑内有桃花林,实想游赏,望母亲与世母许可。 萧氏心头一喜,好孩子,真有眼色,却佯作轻责:怎好如此烦扰。 袁氏无可奈何,只好让两个听了十一娘的请求后反而变得神采奕奕满面期待的女儿尽地主之谊,还不得不替十一娘开脱道:本应让客人尽兴,怎称烦扰。心中却不无报怨这孩子今日怎么这样不懂事? 萧氏目送着女孩儿们出了厅堂,总算侍机把准备已久的话说了出口:今晨,阿家还不忘嘱托,趁着三郎与四娘孝满,可巧阿袁你又回了京都,想设一宴,请贵府女眷过府一聚,为谢途中照顾之全。 作为女方,萧氏总不好直言让王家准备请期一礼,可话说到这份上,也已经到了那层意思,袁氏若再敷衍,萧氏便决心问个准话,倘若袁氏真想悔婚,那可得好好论理,现下,她可再不担忧当晚辈们面把话说开后收不了场。 袁氏不过就是心里不舒坦才故意为难,又哪敢当真悔婚,这时只好强颜欢笑:我先谢过太夫人心意阿家昨日也还说起,估摸着四娘已经除服,该商量请期一事了。 萧氏彻底吁一口气:如此,我明日便送上邀帖,具体事宜,两家坐一处再行商议正好。 这边厢萧氏趁心如愿,而花苑里王七郎却等得心急,好容易才看见三个小丫头往这边走来,连忙招呼贺湛:来了来了,咱们快上前装作巧遇。 第26章 私会与密谋 王宁致十岁便随父亲王绩外放江浙,也就偶尔元正新岁才归京都,与京中子弟士人鲜少相熟,纵然与当年裴十一郎,也是因为幼时情谊,后分别两地保持书信。却因贺湛少小游历,至江浙与他结交,两人渐成莫逆,直到机缘巧合师从蒋渡余前,贺湛一直寄居钱塘王宅,虽是外姓,却俨然王十一娘姐妹异姓兄长,故而今日在家中巧遇,王十一娘姐妹俩也不觉任何诧异。 不过柳十一娘只见贺湛看向她时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便知这位必是心存故意制造巧合。 可她今日到底是跟萧氏拜会王家,属正式外交,即使眼下是与王家小娘子游玩赏苑,身后也跟着傅媪与青奴照应,要摆脱众人与贺湛私话,又不能显出故意,也不是易事。 是以当礼见过后,贺湛用那颇带戏谑口吻问询柳小娘子可还记得我时,小丫头立即心领神会。 当然记得贺十四郎,归京途中与我说过不少各地古迹民俗,更教过我骑乘。尤其是在说到骑乘二字时,格外喜悦向往模样。 所以当主人王宁致提议去球场玩乐,王家两位小娘子自然愿意满足小客人的喜好,一行便走马观花般穿过这片桃花林,到了位于西院的马毬场。 周人非但好音律、重文采,更不曾荒疏骑射武艺,之于贵族子弟自幼便习六艺当中,射、御二艺也相当重要,又自从周初时,击鞠由吐蕃传入,为百年间颇受周人喜好娱乐之一,从宫廷至诸贵,不仅男子常好于球场角逐,便是女子,也不乏球技出众者。 因而仅管长安地价非同小可,不过但凡兴盛之家,皆会不惜代价划拨出一片不小面积修筑马毬场,除了供家族子弟精进毬技,更可用于举宴时宾客同乐,一时间,家中是否拥有这么一方球场,便成为判断门第兴衰标准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