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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怒目而视的项伯,他丝毫无惧,还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这会儿还没长出几根毛来的光溜溜的下巴,故作苦思冥想的神情,半晌猛一击掌:“护一敌军智囊的殷勤架势,简直快与那畜牲护崽时的奋不顾身无异了。” “无耻!”项伯几被这话气得七窍生烟,暴怒拔剑,剑尖直指大放厥词的吕布:“血口喷人!我今日必斩——” 吕布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剑柄,闻言嗤笑一声,拇指微顶,还鲜血淋漓、余温未散的剑身猛然出鞘。 他微眯着眼,颇感期待地打断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方:“楚左尹当真与臣下一决雌雄、生死不论?” 他可巴不得项伯在不堪受辱下主动寻死来——若真如此,甭管项羽面子有多大,他都必得叫对方得偿夙愿,命归黄泉。 在他眼里,最该死的‘汉军余孽’,俨然就是这个身在楚心在汉、还毫无羞愧之心的狗内奸项伯。 若非对方还为项氏一族之长,又为项羽亲叔,关系非同一般,他早要顺势将人给剁了。 项伯很恨咬牙,握着剑柄的手却微微颤抖。 即便他脑子充血、恨意沸腾,却也不至于彻底丧失理智——于是才痛苦地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根本不是方才以一当百、大杀四方的吕布的对手。 面对吕布咄咄逼人的挑衅,他只觉五内俱焚,却还是耻辱地沉默不语,已然退缩。 范增见他脸色变幻莫测,显有万千屈辱翻涌,不禁冷笑一声,直白问道:“奉先所言极是。左尹如此急切相护,安与张良有故?” 范增方才一直沉默,全因事发过于突然。 且亲眼目睹吕布行事如此大胆残暴,叫他心里惊疑不定,一时间神思受到扰乱,才未有半点反应。 在稍冷静后,他不得不承认顺着吕布的话走下去,是最能化险为夷的路径了——哪怕他们现将吕布拿下处死,因其楚军执戟郎中的身份,眼睁睁看着楚王遭遇刺杀的楚军也注定脱不了干系,必将授人话柄。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在场之人要么灭口,要么逼至同一阵营,将罪责推到因逃席而百口莫辩的刘邦身上,虽不见得骗得动天下聪明人,却至少能把水彻底搅浑。 旁人不清楚,范增却是对项羽切切实实地对楚王动杀心这点心知肚明的:既迟早要走到那一步,不如干脆利落一些,省得留下无穷后患。 只是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行事甚是低调的吕布自行其是时,竟比他还厉害得多。 他算计刘邦,还需寻项庄之助,最后不仅没成,还更招了楚王厌恶。 有这鲜明对比,更衬出吕布祸水东引此计之毒,出手速杀之狠辣,实在叫他震惊无比。 饶是自诩‘好奇计’的自己,也只能对楚王处处对项羽使绊、项羽怨恨楚王、杀心愈盛这几点束手无策,最后亦是无奈地任由项羽定计架空楚王、后徙再杀。 孰料吕布不单定计狠辣,且下手果决,丝毫不惧战力不足遭反噬。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既不怕项羽忌惮、更不忌项羽不愿配合而过河拆桥……这份对项羽性情的精准把握,更隐约透出此人深不可测的一面。 范增越想越心惊,也越想越迷惑。 偏偏这样一位智勇双全、行事高深莫测的奇士,竟甘心在执戟郎中这一职屈就了整整数日,实在叫他困惑不解。 “哦?” 听完吕布与范增的话后,项羽微微蹙眉,看向项伯的目光里,首回掺了几分疑虑。 项伯遭被范增与吕布接连质询,不免心虚。 然他始终自诩以‘义’为先的光明磊落,建立在收受贿赂的些许心虚之上的,更多还是恼羞成怒:“胡言乱语!将军枉顾汉军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将军为楚王之臣,纵弑君者颠倒黑白,更为大不义!主上不义,臣下自当劝谏,与是否有旧又有何干系?” 听完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吕布只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才慢悠悠一边提剑上前,一边痛快骂道:“放你娘的屁!休扯些有的没的,是个大老爷们,甭管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溜溜——要么让开来,要么拿剑同我好好比划,再要么干脆些拿你那最看重的‘义’来发个誓,说诸如你若与张良有故方刻意相互便猪狗不如天打雷劈不仁不义……瞅项将军肯信你不。” 见项伯双目圆瞪,还要再狡辩,吕布倏然拔剑,直接拿剑尖对准了他那鼻尖,大义凛然地开始睁眼说瞎话:“布虽是个书读得不多的粗人,却也知忠于主公,主辱臣死的粗浅道理。这黄口小儿寸功未立,却为争权夺势,枉顾百姓疾苦一昧打压项将军,捧着刘邦那坨滚刀肉似的老匹夫,这是哪门子的义?!亏你还是堂堂左尹,将军叔父,却成日以义相压,非逼着英雄气概的将军继续受那些个酒囊饭袋的欺负,这会儿甚至还歪着屁股、立于敌军幕僚身前,摆出个要与他作亡命鸳鸯的架势!” 说到这,吕布还趁机公报私仇、冲项伯那张他老早看不顺眼的臭脸的方向呸了一口。 可惜呸得不够远,没呸到项伯脸上,却不妨碍他全神入戏,掷地有声道:“布这破命一条,哪怕豁出去不要了,也得给将军出一口气,非还将军一个公道不可!” 项羽:“……” 听着这字字铿锵的话,又看着刚还武勇盖世、豪气冲天,这会儿却为他怒气冲冠,冲项伯大骂的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