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可是这样郦邑长公主还不满足,她悠悠一叹,笑道:“阿鸾,我今儿厚着脸皮替你要了一圈儿,自己不给一点东西,都说不过去。”更大方,将手上一枚鸽子蛋大的血钻戒指取下来,手指还露出一圈深深戒痕,可见是常年累月戴在上面所致,那么这枚戒指自然是心爱之物了。 秦太后瞅着那枚殷红如血的戒指,吃惊道:“你要把血凰之心给她!!” 范皇后亦是一脸惊诧之色。 在场的其他人虽不知道“血凰之心”是个什么稀罕物事,但是看那血红颜色,看那鸽子蛋大小的个头,也知道必定价值惊人啊。 秦太后的眼里竟然露出一丝艳羡。 凤仪嫔是个伶俐机敏的人,见长公主做面子,有意要把效果渲染到最大,赶紧做出一脸好奇的样子,问道:“太后娘娘,这血凰之心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秦太后便拣要紧的说了一遍。 原来这血凰之心,当年西洋人进贡给先帝的寿礼。 当时单是一颗光溜溜的血钻,就已经是璀璨辉煌、光芒四射,先帝珍爱异常,一直放在书案上的盒子里做镇纸用。后来郦邑长公主从霍连回来,先帝心疼长女受苦多年,便命人将“血凰之心”镶嵌为戒指,然后赏赐给了女儿,说是,“瑟瑟乃朕之爱女,为国舍身,以此稍作弥补一、二。” 人群里不免“哦”的哗声一片,个个露出艳羡,以及一丝丝掩不住的嫉妒之色。 秦太后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自己连摸一摸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就这么赏给小丫头了?可是又不好意思表现的眼皮子浅,只能肉痛笑道:“凤侧妃可真是有福气,入了长公主的青眼,连血凰之心都舍得赏赐给你。” 凤鸾赶忙道谢,“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赐。”觉得有些烫手,怎么回回长公主都给些惊世骇俗的东西,自己也太、太太……,太占便宜了吧。 郦邑长公主淡淡一笑,“你年轻,戴着好看,回去好好收着罢。”这东西的确很是贵重,不在价值,而在上面蕴含父皇和自己的父女情,但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心里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秦太后心里有些不快。 一是刚开始,郦邑长公主就拂了她的面子,让皇后来仲裁梁贵人;二是郦邑长公主太过骄狂,竟然硬生生逼着人要东西。这也罢了,要了一圈儿不说,她还拿出这么一个贵重无比的,自己这会儿赏了比不上,不赏又显得略小气。 因而朝凤鸾打量过去,笑道:“果然是好一个标致清丽的人儿。”带了几分气性,再转头看向凤仪嫔,“你这侄女生得好,把你这做姑姑的都比下去了。” 凤仪嫔面不改色,笑道:“嫔妾原本就笨笨的不中看,比不得年轻人。” 郦邑长公主嘴角微翘,懒得理会秦太后那点小心思,只拉了凤鸾问道:“昊哥儿长得还好吧?唔……,三个多月,会翻身了吧?” 凤鸾“嗯”了一声,“是的。” 正说着话,忽地瞅见远处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到了跟前行礼,“皇上传凤侧妃过去说话。” 啊?!在场众人都是愣住了。 凤鸾更是吓了一跳。 啥,啥啥!皇帝没事叫自己过去干啥?这……,今儿人这么多,岂不是闹得满京城又再热闹一回?自己不过是个侧妃,皇帝这是来得哪一出啊。 心中一动,不免朝梁贵人看了过去。 不值是凤鸾,在场众人都有着同样的猜疑,以为是梁贵人偷偷去告了御状。 梁贵人被无数目光看的头皮发麻,更怕皇后等人真的误解,连连摆手,“我一直在这儿,哪儿也没有去。”指了指自己的宫女,“都、都没有离开过。” 凤鸾这才收回视线,想想也对,梁贵人应该还不敢和皇后对着来,那皇帝为什么要召见自己?心中虽疑惑,却不敢对皇帝的话表示迟疑,赶忙道:“那我先过去了。” 凤仪嫔有点面色不安,但没说话。 郦邑长公主则是眉头微皱,皇帝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想着要见阿鸾?别人见是没关系的,可皇帝……,罢了,知道就知道罢。 哼,只怕皇帝见了以后,吓一跳的不是阿鸾,而是他。 场面倒也十分有趣。 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不太放心,“阿鸾,不如我陪你过走一趟罢。” “没事,多谢长公主殿下。”凤鸾眨眨眼,表现得颇为俏皮轻松,“反正有人领着我过去的,我守着规矩,皇上问什么就答什么好了。” 皇帝并不喜欢郦邑长公主,不想让她为了自己,未传召就过去而被皇帝埋怨。 再说,前世自己其实是见过皇帝的。 当时萧铎和自己一起被带到御前,等候发落,皇帝声音像是从万丈高空洒下,威严无比,却又带着某种柔和之意,“朕富有天下,区区一个宫女又值什么?既然老六喜欢这个宫女,朕就赏你了。” 那时候,自己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皇帝是何模样,但却记住声音。 “阿鸾,”郦邑长公主想了想,让她把那枚“血凰之心”戴在手上,然后说道,“没事,你规规矩矩的就行了。”皇帝看着这个,念着先帝,再想起他……,应该不会再为难阿鸾了。 凤鸾微笑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先走了。” ☆、100 100章啦〔≧▽≦≧〕/ 皇帝召见儿媳妇,当然不会是当着天下臣工的面,而是前头大宴席完毕,内殿只有皇子们陪着了。因安王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诸如,“听说凤侧妃是京城第一美人”,又什么“生龙凤胎这样的喜庆事儿,一万妇人也未必赶得上”,引得皇帝好奇,又见六皇子萧铎一脸阴沉沉的,盯着安王看,显见得对爱妾十分维护。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儿?竟然让一向沉稳内敛的老六,如此沉不住气。 皇帝一则好奇,二则想看看凤家女是不是太过狐媚,美人再好,也不能影响了皇子们心绪,更不能引的皇子们不和。 有关老六和老七的那点点暗流,亦是有所耳闻。 因而才有了这么一道口谕。 “凤侧妃到。”门外小太监细细一声通传。 皇帝和皇子们都将视线移至门口,男人么,都有几分猎艳心理。 早春阳光滟滟,灿色如金,一位海棠花苞似的娇软美人进殿。 人未至,便已带来一片繁花似锦的迷离。 只见她身量高挑、纤秾合度,莲步轻移之间,环佩珊珊、铃叮悦耳,空气里隐隐似有暗香浮动,艳光逼人,人间丽色璀璨夺目。 她一进门,整个大殿都春回人间般的明亮起来。 安王有点眼疾,看不太清,不免稍稍伸长了脖子去看,一不留神,手中茶盖“骨碌碌”滚了过去,正正停在那抹曳地凤尾裙下。 凤鸾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神色不见惊慌,十指纤纤提起裙子,直接跨了过去。 “妾身拜见皇上。”她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对皇帝叩行大礼,好一管声音,沥沥如水恍若黄鹂出谷,“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脸惊诧之色。 她……,她是?!心中惊骇无比,多年前的一桩皇室秘闻被翻了出来,在他心里翻涌不休,努力控制声音没有变化,平声道:“免礼,平身。” 凤鸾缓缓站了起来,微垂眼帘,面含微笑接受数道目光的打量。 对于皇子们来说,都在因为她的殊色照人而惊艳,皆是想着,这还真是负京城第一美人的盛名。并且凤氏不光美艳,还有世家女的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气度并不输给任何一位王妃,就算太子妃站在她的身边,也要被比下去。 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也难怪……,老六捧得跟心肝儿似的。 竟然纵容她在娘家养胎生子。 不过说到生子,这位凤氏不是生了一对龙凤胎吗?可是瞧瞧那纤细的腰肢,啧啧……,不堪盈盈一握,再细看,从头到脚竟然没有一处不美。 萧铎落在眼里有点着恼,又有点骄傲。 看吧,看吧,让你们今天跟着沾光饱饱眼福,我家娇娇是最好的,满京城的美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回头关上门,只能本王自己一个人慢慢看。 而御座上,皇帝的心潮起伏不定。 遥想当年往事,自己奉先帝之命给那人送去毒酒,忍不住满心难过,哽咽道:“对不起,我……,我救不了你。” 雪地里,那人气度高华如云、清澈无尘,清瘦身形恍若一株颀长的青玉竹。 他淡笑道:“你不用自责。” 自己哽咽难言,“我不但救不了你,还……,还亲自为你送来毒酒。”想起多年相知友情,想起他对自己的半师情分,忍不住潸然泪下。 “别难过了。”他淡淡的笑着,“挺好的,你还能来送我最后一程。” 白雪飘飘,在那银装素裹一片的气氛里,透出浓浓悲凉。 他将手上的那串佛珠取下,缓缓道:“这是我多年前外出行走参悟时,每天体悟心得之际,静心雕刻所得。其中雕残、雕废成百上千,一共得了成品珠子十六颗,做成了这串珠链。”他从容淡定微笑,好像并不是就要去赴死,“这串佛珠伴我行走多年,颇有灵气,留给你做个念想罢。” 言毕,他举杯将毒酒一饮而尽。 “玄微!!” 他倒在了洁白如素的雪地里,嘴角溢血,留下最后一句,“告诉瑟瑟,这原就是一段不该有的孽缘,让她……,忘了我……”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因为先帝,而忌惮郦邑长公主,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更多的,其实是因为对他的愧疚,才会事事忍让迁就于长姐。 “父皇?”萧铎见皇帝一直盯着凤鸾,目光飘飘忽忽的,半晌不说话,担心把凤鸾给吓着了,喊道:“是不是今儿宴席太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皇帝眼皮一抬,这才发觉自己走神太久了。 收回心思,吩咐身边的大太监,“在上书房里的多宝格上面,最顶上,有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去拿过来赏赐给凤氏。” 凤鸾妙目流转不定,皇帝盯着自己看了半晌没说话,还以为要有事儿,结果闹半天只是想打赏自己?今儿运气不错,可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啊。 而在座的诸位皇子,也是各有一番思量。 太子萧瑛有点不太明白,原本老三安王怂恿父王召见凤氏,瞧着父皇似乎是怕凤氏狐媚迷惑了老六,多半是要教训几句的。哪知道真的见了人,不但不训,反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且硬生生改变了气色,变得温和起来。 仔细打量了凤氏一眼,除了美艳,她本身应该没有值得思量的地方啊。 太子这边想得挺深,观察也细,但总的说来还是正常思路。 安王则想得猥琐一些,他有眼疾,看不清御座上皇帝的表情,只觉得父皇一直盯着凤氏看,啧啧……,父皇该不是打算做唐明皇吧?再看了看老七萧湛,难怪这小子一直惦记哥哥的小老婆,哈哈……,这么美,是个男人都会心痒痒吧。 凤鸾眼角的余光瞥到安王,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再侧首,看向萧铎,他的眼里明显有着恼怒的光芒,顺着方向,那恼怒是冲着安王的方向去的,顿时心下一片了然。 凤鸾轻轻一提裙子,脚尖用力,将后面的茶盖踢了过去,口中道:“安王殿下,你的茶盖掉了。” 安王低头一看,手上的茶水都洒出不少,不由尴尬道:“没留意,没留意。”当着众人有点脸红,喝斥小太监,“再去换一盏新的。” 众人都是觉得好笑不已。 肃王正在努力绷着一张脸,收回了视线,觉得使劲打量兄弟的小老婆不雅。太子想着凤氏促狭,不由一笑,此女不仅貌美,而且胆大,有趣,难怪老六爱之重之当个宝贝,只是仍不明白,父王到底在思量些什么。 皇帝的思量,是任何一个人都猜测不到的。 原本叫凤氏过来,有几句话要告诫她的,诸如不要仗着世家女的身份,仗着生了龙凤胎,就恃宠而骄,不敬王妃云云。眼下完全没有训诫的心思,反倒恍恍惚惚的,打量之间,忽地一眼瞥见她手上的戒指。 不由目光一亮,“你手上戴的‘血凰之心’?!” “是。”凤鸾回道:“郦邑长公主殿下赏赐的。” 皇帝心中原本还有几分不确定,这下子可算是确定了。 是的,一定是他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