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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沙场无眼,哪怕是儒将也免不了遇险。 利剑即将刺开谢父胸腔那刻,陆恒的父亲以身相挡,救了谢父一命,忠骨沙场。 陆恒母亲早在他幼时便逝去,彼时十二岁那年。陆恒无父无母。 谢父受了如此大恩,只能将所有感激报在独子陆恒的身上。他将随身传家的那块玉玦送了陆恒,又许诺下无论官位财富,凡陆恒所能,他必依之允之。 半年后,谢父壮年暴毙而亡。那块玉珏也一直留在陆恒手里。 谢幼安再次遇到陆恒,是在机缘巧合之下。 那时的谢幼安正是最无虑的时候,身子终于不似幼时羸弱,可以随堂兄出府游玩。那段年少得意,她满腹才华名扬建康城,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半夜里,束手束脚难以行动,她喘息渐渐急促起来,脸烧得通红。 前半生的记忆错乱颠倒着的,慢慢交织着过去。梦见了八岁沉默寡言的陆恒,忽然暴毙而亡的父亲,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郎君。 她忽然睁开了眼,面前一片漆黑。 绑了太久的手脚已经发麻到没知觉,微微动了动,血液流动,酸麻如针扎的感觉。她呼吸气促起来,不用摸也知道脸上滚烫一片,心知不妙。 “娘亲啊……”她唇动了动,无声地道。 再怎样料事如神的母亲,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愚笨大意。 “借来的陆家私兵,和我们能直接调令的三千军士,全部派去搜查了。”林青衣无暇擦拭发上雨水,径直道:“动静太大,瞒不过那边了。” “瞒什么,不需要。”陆恒面无表情地道:“再给你半个时辰,若找不到便下令封城。调北府兵来,暗里——我训的私兵是废物么?” 谢家的北府军就够让今上忌惮的了,将军你的私兵还要拿出了来显摆。真不知道树大招风的下场吗。林青衣这样想着,知道多言亦没用,他转身步入黑暗,继续去下达命令。 时是子夜,大雨倾城。 大批军士的搜城弄得难民惊骇,百姓惶惶,纷纷议论。 谢幼安脑仁涨的发痛,浑身忽冷忽热,再也不能睡着了。她想了想,还是大声地喊道:“有人吗?”嗓子干涩沙哑,她一下竟没能发出声音。 咳嗽一声,她继续喊着,“外面有人吗?” 虽没指望有人会理她。 喊了几声后,谢幼安再也发不成声音,她勉强干咳了下,乖乖闭嘴。 “嚷嚷什么,不要睡觉了?” 忽然听见应答声,谢幼安浑身紧绷地期待着。旋即听见一阵脚步声,她脑海飞快的猜测着,来的人要做什么,会是谁? 轻微的嘎吱声后,柴房被打开。 “哟,竟忘记给她弄些吃食,怪不得半夜叫了起来。”来人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在谢幼安还未反应过来时,便上前一把扯下她脚踝的锁扣。 又冷冷警告道:“知道乱跑是什么下场吧?” 谢幼安一动不动,仍由摆布。那女子似乎要把谢幼安带出去,扯着她的手,没有顾忌她脸上蒙着黑布,走得极快。谢幼安也未不说什么,只努力跟上她的脚步。 病中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她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刚能活动的双腿还是麻木着的,谢幼安努力不让自己摔倒。片刻后,她就被带到了别的地方。 类似瓷碗的东西粗鲁地放在她桌上。伴着那小娘子不耐烦地声音,“快吃,吃完就滚去柴房睡。”原来方才的地方是柴房。现在距柴房几步之遥,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谢幼安心里默默思索着。摸到面前的饭碗,正想问,难道要让她用手抓着吃?脸上的黑布被一下子粗鲁的扯了下来,眼前旋即恢复光明。 几根火烛微弱的照着,眼前的年轻姑娘梳着双丫髻,身着身褐衫子,婢女打扮,此时正一脸不耐地看着她。她面前的深色小碗看样子不那么干净,碗里的豆饭也早已冷掉了。 “快吃啊,傻愣着做什么?”谢幼安拿起桌上筷子,极为老实地埋头扒饭。 冰冷的饭入口嗓子生疼,胃里也不舒服。不过心中才是翻腾着,不敢置信她如此轻易地,便揭开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 “吃得真慢,磨蹭个什么。”对面婢女不耐地语气,拉回她的心思。 如此轻易扯了她蒙眼的黑布,让她得以观察环境。要么此处防卫森严,不怕她想逃,要么此人心思粗浅,没想那么多。谢幼安直觉多半是后者。 眼下的情况,和方才自己心中猜测的很不同啊。 这婢女虽看似极不喜她,但眼神中没有戾气。谢幼安喊时她也本可不必理会她。大概这婢女便是负责看管她的人。 此人可用。谢幼安垂下眼睫,作出万分无助的模样,试探地道:“我头甚疼,小娘子能否帮我找个医者?”话一出口,声音沙哑脆弱,有些断断续续无力的,连谢幼安自己也吓了一跳。 “啪”手仿佛甩巴掌般贴到她脸上,试探了温度,半响道:“还真烫!” 谢幼安从小到大还未受过如此委屈,又是在病中,身体和心智都极为虚弱。当下眼眶微红,又想哭亦无用,这罪是自己作下的,强迫自己把眼泪收了回去,还要说:“那就拜托姑娘了。” “烦人,你在这等着。” 她顺手把门锁上。其实哪怕她不关门,此时的谢幼安也无力逃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