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莫吉安娜的晚餐
春天，格拉摩根伯爵领，湖中仙女高塔。 在高塔的走廊中，一身伯爵礼服的莱恩跟在莫吉安娜的身后，向她汇报着波尔德罗发生的一系列的事。 莫吉安娜身穿香草玫瑰芳馨丝绸长礼裙，头上戴着花冠，一双裸足漂浮于空中，她认真地聆听着莱恩的报告，湖神女巫眉头紧锁：“这么说，你认为潜入者是马休巴德，而且是由伯莱昂公爵的孙女菲奥娜带进来的？” “还能有第二种解释么？”莱恩摊开手，无奈地说道：“可惜的是没有证据。” 莱恩详细告诉了莫吉安娜事情的经过，从宴会开始之前直到宴会草草收场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在宴会结束之后，通过核对宾客名册和询问守卫，来自伯莱昂的菲奥娜立即被列为怀疑对象之一，首先，她的男伴多米尼克神秘失踪，这位来自伯莱昂公国的骑士最后被目击到在角楼边出现，而那正是潜入者潜逃出城堡的地方。 守卫也证实，菲奥娜和多米尼克在一起的时候粗暴地拒绝了守卫的搜查，这个女贵族因此遭到软禁，等到进一步判决。 然而接下来的搜查却出人意料，那就是真正的多米尼克的尸体在城堡的花园内被发现，他被杀死于宴会当天，显然，潜入的不速之客扮成了多米尼克的样子进入了城堡，菲奥娜声称自己也是受害者，她根本就不知道多米尼克已经被杀害了。 莱恩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毫无疑问是菲奥娜将马休巴德带进了城堡之内，但是由于证据对菲奥娜有利和她坚定声称自己不知情，享有特权的菲奥娜因此又被放了出来，这个女郎立即在咒骂中连夜离开波尔德罗，返回伯莱昂。 宴会现场不少人心里有数，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众人依然无法审判一位初代十二位圣杯骑士家族的成员，只能暂时先放了她，将案底留下来，上报给国王和湖神女巫。 唯有国王和湖神女巫有权利处置菲奥娜。 对于莱恩来说，这件事还没完，他正好找莫吉安娜商量一下这件事，如何降下处罚并利用菲奥娜和马休巴德的关系做些文章，因为只有苏莉亚知道马休巴德和菲奥娜之间的关系。 他当时有将这件事告诉给莫吉安娜，所以他现在找莫吉安娜来了。 莫吉安娜本来见莱恩不是约好的“每周一日”的时候来找自己还很高兴，湖神女巫当即表示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下厨做一些料理，结果得知莱恩是来汇报情况时态度立即变差了很多。 紧接着，在莱恩答应会到晚上吃完饭之后再走后，莫吉安娜的脸色明显转怒为喜，开始认真地听莱恩的汇报。 这位湖神女巫殿下的情绪真是善变啊，莱恩心里如是想到。 “菲奥娜的事我也知道。”莫吉安娜走到莱恩身边，她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只觉得问题复杂：“莱恩，这里不是库罗纳，在库罗纳，我可以以私人的名义让圣杯骑士们把菲奥娜抓起来询问，现在不行，菲奥娜回到了伯莱昂公国，她自然受到王国法律的保护，女士神谕，初代十二位圣杯骑士家族没有重大罪名和确切的证据不可指控，也不可私下处罚，当时我不在场，你这样做没有错。” “这也就是那个女人敢直接挑衅我和胆敢带着马休巴德进入宴会现场的原因，她无非是仗着自己祖上的恩泽。”莱恩无奈地点头：“当然，吸血鬼准备充分，我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菲奥娜和吸血鬼有关系，甚至如果不是当时在风车中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我都不会联想到这么多。” 有些事总是令人无奈，比如说莱恩遇到的这种事，布列塔尼亚对骑士实行惩罚的要求很严格，尤其是初代十二位圣杯骑士家族的更是如此，没有确凿的证据并由国王或者湖神女巫审理，任何人无权关押、逮捕、审讯这些贵族成员。 十二位初代圣杯骑士家族，没有叛国或者渎神的罪名，不受指控和判刑。 以莱恩和湖中仙女的关系，莱恩如果硬要强行给菲奥娜安个叛国罪和渎神罪或许勉强可以做到，但是如果他这样做了，他就不配成为圣杯骑士，因为他这样就和仗着自己家世胡作非为的菲奥娜有什么区别？ 就像前世他见很多人最是痛恨某些特权人士，表面上破口大骂内心却羡慕不已，当他自己爬到高处的时候，这些人不但不会废止这些特权，反而还要做得更加过分就是这个道理。 人类总是重复着同样的悲剧，总是会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这些人还会振振有词：“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这种事，莱恩是不会做的。 不过这不意味着莱恩对菲奥娜的嚣张无计可施。 “菲奥娜显然和马休巴德有联系，这种联系或许是主动的，或许是被动的，但是这没关系，我们应该化被动为主动，我的殿下，请你下令，让湖神先知对菲奥娜发起调查，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和吸血鬼勾结，然后在调查过程中，暂时剥夺她身为初代十二位圣杯骑士家族成员的特权。”莱恩眼神锋利，他继续说道：“只需要将调查时间延长，菲奥娜将真正体会到失去家族身份的后果，这一定会让她感到痛不欲生，此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可以。”莫吉安娜立即明白了莱恩的想法。 这种调查本质上来说调查不出什么东西，不过没关系，莱恩也没希望能够调查出什么，他真正想要的，是撕下菲奥娜身上的那层伯莱昂公爵家的外衣和光环。 从享有崇高地位到因为嫌疑而被调查，其中的身份落差是极为巨大的，莱恩了解菲奥娜，以她的娇蛮性格和养成尊优来说，她肯定受不了这样，时间一长，她一定会下意识地向别人寻求帮助。 找谁呢？提奥多里克公爵？ 那货已经召集了两百多骑士准备前往巴斯托涅的湖中仙女修道院关禁闭呢。 剩下的就是马休巴德了。 莫吉安娜稍一联想就明白了莱恩办法的凶狠之处，这个办法符合王国法律和湖中仙女的规矩，却独有一股狠辣宫廷老手气息，在来到布列塔尼亚的第六个年头，这位三十出头的神选冠军在政治上逐渐成熟了。 莱恩来到湖中仙女高塔里主要就是和莫吉安娜商量这件事，在议定之后，莱恩也就放松了下来，两个人穿过走廊，他随口朝着莫吉安娜问道：“我的殿下，最近好些了么？” “行动已经不成问题，魔力也恢复了大半，目前我的实力大概已经恢复到了传奇巅峰，想要恢复我全盛时期的神力，必须要找回药剂圣杯。”莫吉安娜见莱恩关心自己，脸色好看了一些，她随口回答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待在这里很好，你只需要按时进来陪我就行了。” “找回药剂圣杯？我也不知道吸血鬼把药剂圣杯放在哪里了，也许我们需要派出人手去穆席隆侦查。”莱恩对莫吉安娜恢复实力的事非常关心，湖神女巫的力量足以改变整个骑士王国的国运，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平日里。 “药剂圣杯被吸血鬼存放在何处并不清楚，我仍需要一些时间恢复，直到我可以感应到药剂圣杯的所在，等我有线索了，我自然会通知你。” “好的。”莱恩和莫吉安娜进入餐厅内，厨房里面已经放好了食材。 这已经不是莱恩第一次品尝莫吉安娜的厨艺了，自从搬到湖中仙女高塔内居住之后，莫吉安娜颇为清闲，她除了偶尔颁布一下湖中仙女的神谕和训诫前来寻求启迪的远征骑士外，大部分的时间都非常自由，她主要要做的事就是照料湖中仙女留下的草药园和一小片葡萄园。 出于某些目的，她开始练习起了厨艺，莫吉安娜开始逐渐尝试制作食物和一些糕点，并在莱恩每周来这里的那天制作给他品尝。 高塔内的餐厅装饰带有非常明显的高等精灵风格，讲究将建筑点缀在自然中，在设计上讲求心灵的自然回归感，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浓郁气息。开放式的空间结构、随处可见的花卉和绿色植物、雕刻精细的家具等等，所有的一切从整体上营造出一种田园之气。不论是床头台灯图案中娇艳的花朵，抑或是窗前的一把微微晃动的摇椅，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体会到主人悠然自得的生活和阳光般明媚的心情。 餐厅内的布局非常清楚，餐桌和餐椅均为米白色，表面略带雕花，配合扶手和椅腿的弧形曲度，显得优雅矜贵，而在白色的卷草纹窗帘、水晶吊灯、落地灯、瓶插百合花的搭配下，浪漫清新之感扑面而来。 “莱恩，尝尝吧。”莫吉安娜打开烘箱，将已经烤好的布列塔尼亚馅饼从烘箱中端了出来，湖神女巫绝美清冷的容颜上此时却带着淡淡的喜色，她将一盘馅饼放在了莱恩的面前：“今天晚上的第一道菜色是布列塔尼亚北方的传统菜色，这是著名的康沃尔馅饼。” 金黄色的像个大饺子一样的表皮内包着滚烫的内馅，莱恩从莫吉安娜的手中接过了馅饼，咬了一口，很快就眯起了眼睛：“好吃，嗯……牛肉、甘蓝、土豆、洋葱，还有胡椒，莫吉安娜，你加了一点胡椒？” “胡椒去腥。”莫吉安娜见莱恩喜欢，一向清冷严肃的湖神女巫简直就把高兴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她坐在莱恩的身边，双手十指相扣撑在桌面上：“康沃尔馅饼来自康涅特，发明者就是康沃尔家族，劳恩里奥康沃尔的家族，这种馅饼的做法不难，也是立国之后的传统美食之一。” “确实很美味，松软可口，味道适中。”莱恩连连点头，伯爵连吃两个馅饼。 接下来莫吉安娜端上来的是炭烤羊排和炸鱼土豆条，莱恩听莫吉安娜所说，最近湖神女巫在研究布列塔尼亚北部沿海的各种菜色。 和富裕并且沃野千里的布列塔尼亚南部不同，布列塔尼亚的北部沿海由于常年受到北方蛮族海盗和黑暗精灵海盗的劫掠导致物产并不丰富，当地人的食物较为简单，尤其是做工非常地简单，追求快速完工和立即食用，当地人喜欢馅饼、派、炸薯条、烤肉和鱼冻这种简单的食物。 如果是布列塔尼亚的南方，这里的菜色口感之细腻、酱料之美味、餐具摆设之华美，简直可称之为一种艺术，比如在温福特公国和波尔德罗公国，菜肴的种类很多，烹调方法也有独到之处。 两人使用刀叉切割羊排，丰嫩的油花和油筋在银制刀叉的切割下发出好闻的气味，莱恩轻轻叉起一片羊排，他见莫吉安娜也拿起了刀叉，决定挑起话题：“话说，提奥多里克公爵犯了那么大的事，我以为他的公国内不会有太多骑士支持他，结果听消息说，足足有数百名骑士希望追随他。” “提奥多里克德伯莱昂，是初代伯莱昂公爵巴尔杜因的嫡系后人，正如你知道的一样，提奥多里克是个酒鬼和色胚。”莫吉安娜回答着莱恩地问题，她的脸色很有些纠结：“不过，你也许不太清楚的是，提奥多里克公爵同样是一位非常强大的战士。” “这个我知道。”莱恩点头，他咀嚼着嘴里的羊排，对于提奥多里克公爵的武勇他没有亲眼见过，王国内的消息确有不少，这位公爵总是喜欢双手紧握着一把受到湖中仙女祝福的战斧，收割着敌人，他既不使用骑枪也不使用剑盾，不知道有多少强敌在他的大斧下饮恨当场，单论武技和蛮力，他在布列塔尼亚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大战士。 多年前的骑士大会，最后的竞争者正是弗朗索瓦对提奥多里克，据说提奥多里克至今对败给弗朗索瓦耿耿于怀，这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可惜这人是个色胚，尤其喜好各种不伦恋，被发现和许多贵族夫人私通绝非偶然。 “提奥多里克表现出来的像是两个人，在战场上，他骄傲而勇敢，每次作战必定亲自带队冲锋，每次都带伤归来，他对自己的士兵很好，经常和骑士甚至军士们坐在一起吃饭，同甘共苦，这让伯莱昂的很多骑士都将他视作偶像和榜样，而在生活中，提奥多里克是个诗歌爱好者和吟游诗人最大的金主，他自己也酷爱创作诗歌，尤其是歌颂禁忌恋情的。”莫吉安娜接着说道：“这让他在公国内评价两极分化，喜欢他的人不少，痛恨他的人很多，大量的反对者叫他滚出公国的时候，提奥多里克也绝不缺乏支持者。” “嗯。”莱恩知道，一个人不能单纯地用好和用坏来看待，人总是复杂的。 湖神女巫的晚宴气氛和乐融融，莫吉安娜看着莱恩吃她做的晚饭，只觉得自己心满意足，几道菜上完之后，莫吉安娜从烤箱里面端出了一个铁盘：“这是最后一道菜了，莱恩，这是布列塔尼亚北方最有名的菜肴。” 莱恩仔细地观察着铁盘，铁盘内的食物看起来像是一个烤面饼，上面有培根、香菜和洋葱末。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烤面饼的里面向外伸出了八只油炸沙丁鱼的头，这些“可爱”的脸庞全部朝上，嘴巴半张，看着天花板。 “这道菜叫做‘仰望星空’，尝尝吧，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