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员非人[重生]稚楚(46)
他从背后伸出两只手将卫桓接住,相隔不知多远的空间距离,可每一寸的触感都是真实的,他皮肤上温热的体温,他柔软的后颈。 看见手心的血迹一点点消失,最终化成一个小小的蓝色的点,云永昼的眉眼都变得柔和,如同夜里的暖风。 傻子。 卫桓是被扬灵叫醒的。 他隐约感觉自己做了个梦,但梦的内容在睁眼之后就开始消解。他只记得在梦里,他似乎在谁的怀里。外头的风呼啸不停,但他被好好地庇佑着,仿佛身处一个温暖的茧里。 笨蛋人类,快点起来,要睡觉回宿舍睡! 卫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怎么在hellip;hellip; 有人让我来把你叫出去,快起来啊。扬灵看到卫桓抱在怀里的书,拿起来准备翻,这是什么?怎么翻不开? 没什么,一个笔记本。卫桓揉着眼睛爬上爬梯,将书放回到之前的位置。 传心结束了吗? 他踩在梯子上超小声叫了一下云永昼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扬灵从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袋,塞到卫桓怀里,还热乎着。 这是什么? 吃不死你的东西。 这小丫头就是学不会好好说话,不过还挺会体贴人。卫桓边走边拿出一个牛角包塞嘴里,含含糊糊发问,你可以进来吗? 打过招呼了。 啧,教职工的妹妹就是不一样。卫桓也没细想为什么扬灵知道自己在这里,吃着面包就跟她离开了图书馆,回到炎燧。 自从上次模拟战,班上的同学对待卫桓的态度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一开始没有几个人真的将他视为班集体的一员,可现在,大家不得不承认,这个同学除了种族以外,和自己并没有不同,甚至更加优秀。 上午最后一堂课在不语楼,所有的学生都收拾了东西过去。这堂课是静默课,旨在让学生有相对完整的时间进行冥想和反思。 可别说反思了,一静下来卫桓满脑子都惦记着昨晚发生的事,他想知道自己和云永昼的结契到底有没有成功,如果有的话是不是应该有点什么反应才对。心思恍惚的他不小心触到中指的戒指,面前呈现出全息屏幕,是自己的照片集。 老师不在,卫桓准备悄悄地关掉,当做无事发生,可手刚抬起来,就被坐在旁边的扬灵一把抓住,将他中指的戒指捂起来,一双杏核眼瞪得大大的,一副[看我捉住你了吧]的夸张表情。卫桓担心老师回来,立刻瘪着嘴憋住委屈兮兮的表情,还合上另一只手,不断地拜托。 扬灵可不管那么多。 另一只手在本子上写着,[你上课玩手机,我要告诉老师。] 卧槽周围怎么那么多怪力正太怪力萝莉。卫桓怎么也抽不出来自己的手,只能赔笑,用唇语对扬灵说,[求求你啦姑奶奶,我不小心的。] 扬灵下巴一样,她要是小狐狸的话,这会儿尾巴都能翘到天上。 卫桓这么想着,谁知道真狐狸这时候居然还真的下场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被淡蓝色的狐火给控制住,伸到屏幕上的照片栏,划了一下。卫桓一副有没有搞错的表情,转过去看自己身后的燕山月。 不是,你们这是夫妻双打吗? 谁知燕山月的眼睛盯着卫桓的相册,停在某一张的时候,眉心拧起。 卫桓回头一看,是之前和清和视频时的那张截图,上面有他被圈养后留下的妖纹。 果然! 你认识这个妖纹?! 扬灵吓一跳,赶紧捂住了卫桓的嘴。 可惜已经晚了。 卫桓被壁画里的巨人扛走的时候还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山月大佬你等我回来!我有话要问你!救救孩子!这次是真的救救孩子! 第44章 逾期回信 七年了, 不语楼怎么还没弄出个新的罚站地点。 卫桓被壁画巨兽扔到了楼梯后的储藏间, 看着自己之前在墙壁上的涂鸦,心里一言难尽。 罚站的时候无事可做, 他想着刚才燕山月的表情, 她那个样子很明显就是认得这个妖纹, 而且上一次模拟战的时候,燕山月出局时也的确有一个人, 他手上的妖纹和清和脸上的印记一样。 但妖纹往往是一个家族的共有物, 除非云永昼这样有自己独属妖纹的天选之子,光凭一个纹路, 很难具体到真正的肇事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一定与九尾一族有关。 依照清和的说法, 他想要找卖他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真正的妖主并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其实是想要弄清楚这个黑色链条的操纵者。 卫桓有点不理解, 清和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为什么非要揪出这个链条不可?现实一点想, 他根本不可能和一个有族系支撑的妖作对,报复当年的妖主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可是和找出利益链环节中的一员就可以替他报仇了吗,不都是替人办事,拿钱交易? 虽然和清和交情不深,但卫桓并不认为他的复仇逻辑这么简单粗暴。毕竟他也是个聪明人, 这种事做起来没意义又费力。如果真的如此,清和不必加入到所谓的暗区组织,做这么多调查研究的工作。 既然他这么做了,而且是瞒着阿祖他们做的,一定有他的图谋。 他一定掌握比自己想象中更多的证据,也在查比他所交代出来的更多内幕。 卫桓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越思考,越多问题出现在脑海。他像只陷进毛线堆里的猫,理不出头绪就罢了,还把自己缠个半死。 不知思考了多久,直到肚子咕的一声叫起来,才算了结。 好饿。看了一眼时间,竟然还要一个小时。 视线落回到墙上,卫桓看着自己当年用风刃在墙上刻的字,好气又好笑。 云永昼当年怎么能那么冷酷无情,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一概不理。就算他平时是真的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跟他插科打诨,可当时这里就他俩,难兄难弟,这都能置之不理。 看来自己当年是真的很烦人。 默念墙上的字,卫桓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这种想象给了他错觉,好像这个狭小的储物间不只有自己一个,云永昼就在身边。 虽然他不说话,也不理他,但总归不是自己一个。 大概是自己当年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差了,如果他们的关系再亲近一点,比不了他和扬昇,或许也能和不豫一样。 那这面墙上,应该也会留下光锥的痕迹吧。 回过神的时候,卫桓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召唤出一道光刃,手掌长的光刃就这么轻轻地抵在墙上,好像一个很乖的孩子,等待卫桓的驱使。 真是,他的怨念已经这么强了吗。 卫桓收了光刃,闭目养神继续想问题,可闭上眼没有多久,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睁眼,侧头,不是错觉,当年被自己拖下水的那位真的出现了。 卫桓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置信,他伸手拉住云永昼的教官服腰带,拉了一下,原本背着手看向墙壁的云永昼也转过脸,看着卫桓抓住他腰带的手。 我靠真的是他! 卫桓立马松开,尴尬地把手背到身后,朝云永昼露出傻笑。 这是领导前来审查监督他罚站吗,他心有余悸,盯着墙壁大气不敢出。 谁知下一刻,云永昼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上捏着一个用袋子封好的面包,奶油馅儿的,上面有一颗小小的祝余果。 卫桓睁大眼睛,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面包,不过打他回来就发现以前山海里买面包的小店倒闭了,再也没有吃上过当年的那些面包。他对着云永昼指了指自己的脸。 给我的吗? 云永昼的手立刻往回收,像是故意逗他似的,但表情还是很冷,一点也不像玩笑。 卫桓连忙笑嘻嘻地把面包拿回来,他早就饿坏了,一边大口啃着一边用意念变出光刃,在墙壁上歪歪斜斜地刻着字。 [结束休假了?怎么会过hellip;hellip;] 第二句还没有写完,卫桓就觉得自己好像又重蹈覆辙了,云永昼怎么可能回答他啊。 可停顿下来的光刃只踟蹰了几秒,就再一次动起来。 [来看你。] 卫桓愣住了,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似的看向云永昼。云永昼歪着头,仍旧盯着墙壁。寂静无声的不语楼储藏间里只有光刃与墙壁之间细微的碰撞声。 他真的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卫桓看着自己曾经的留言,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他用意念拿回光刃的控制权,在之前十年前自己的留言旁边飞快地刻下几个字。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回头去看云永昼,看到他在第一时间垂下眼。 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讨厌他吗?] 写完这句话,卫桓就立刻后悔了,又用光刃将自己的自己划掉。 [我好奇,随口问问。]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从他死而复生,再度遇到云永昼,就总是会被一些突然的情绪所控制,做出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可他就是委屈。 明明都是他,可是时间过去,当年的自己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什么都没有。卫桓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过去自己写过的,已经快要被岁月磨平的字迹。 明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他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背负了太多的误解和抹黑,所以才会在过去相处过的人身上找答案,想知道在他们的眼里,那个九凤究竟是怎样的人。明明很清楚立场和动机,卫桓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很奇怪。 他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曾觉得被误解是一件多么值得委屈的事,哪怕是扬昇,他也接受对方对他的怨恨和埋怨,这些在卫桓的眼里都属于可以理解的范畴。 可唯独在云永昼的面前,卫桓觉得委屈。 他完全变成了一个不在乎人情世故,不在乎前因后果的小孩,只想要被看到,想不被他讨厌,可以得到一个答案就好。 艰难地咽下面包,卫桓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深究的人,但是他不理解自己对云永昼的特殊对待,明明在他的回忆里,上辈子两人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亲密。 盯久了,眼睛都发酸。 就在他苦于找到理由的时候,视野里原本孤单的那些字迹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刃。 就在他曾经的遗言下面。 [星轸二十八年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十七秒,北极天柜九凤家族独子卫桓死于山海不语楼。死因:蓬莱海金乌家族最小那个小儿子云永昼不跟他说活,活生生把他憋死了。遗愿:罚云永昼孤独终老,再也没人跟他说话,用最宝贝的东西给小九凤做供品祭拜,每天活在愧疚之中。] 光刃缓慢地移动,似乎在犹豫什么。 最后,卫桓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下这样一行字。 [我很愧疚。] 看到这几个字,卫桓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暂停。 他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惊异,睫毛在止不住地抖动,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自己就想要往外逃。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把剩下的面包都塞进嘴里,用吃东西的动作掩饰过激的情绪。 的确,他很期待从云永昼身上得到答案,但他从没想过是这样的答案。 云永昼原来对当年的卫桓感到愧疚。 为什么?他不懂。 等到卫桓觉得自己藏得足够好了,才想起来他其实已经可以使用传心了。他在心里默念密咒,三次之后,试着在心里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得到了回应,虽然只是一句嗯。 卫桓假装出与自己无关的轻松语气。 [这人是谁?你为什么觉得愧疚?] 说完他还特意直视云永昼的脸,脸上挂着笑。云永昼也看向他。 忽然间,昏暗的储藏间飘落一片薄如蝉翼的柔软光绸。轻飘飘落至卫桓的嘴角,温柔擦去他嘴角的奶油。 卫桓下意识伸出手背又擦了擦。 光绸消失。他听见了答案。 [我欠他一个承诺。] 承诺? 他隐约间想起些什么,可又一闪而过。如果这么直接问,好像并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或许想一想就想起来了。他并不是一个健忘的人,可是好像重生之后的自己遗忘了许多事,好像他不是完整的他。 想到昨天的事,卫桓又忍不住在心里对他坦白。 [昨天我反向结契了,可能在你看来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不想做个寄生虫,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希望我也可以出现。既然不能解除,起码要公平。] 说完他又补了句,[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在他低头光顾着说话的时候,云永昼的嘴角轻微地勾起,他抿开笑意,恢复成冰山脸,将自己的左手伸过去,摊开掌心。 最中间有一个黑色的点。 卫桓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抓,凑近看了好久,心里想道,幸好幸好,他还以为会留下什么蓝色的印记。 抬起头,他摸了摸自己眉心。 [和我头上的一样是吗?这样就成功了?] [没想到人类也能反向结契,太厉害了。] 云永昼没说话,默默站在他身边。 得知双向结契成功之后卫桓莫名开心起来。 不过他真的要一直瞒下去吗? 在卫桓看来,他和云永昼的关系过于微妙,找不出一个确切的词去定义。这让他犹豫不决。 又一次听见光刃在墙壁上刻凿的声音,卫桓回神,看着云永昼专心致志地盯着墙壁写字,他的字和他的人很像,清隽,有风骨,干脆利落。 [罚站好像结束了。] 卫桓不由得笑起来,用传心对他说。 [明明可以用传心,干嘛要废这个劲儿刻字啊,你不嫌累吗?] 谁知云永昼却这样回答,语气意外的有些固执。 [我想刻。] 壁画里的巨兽再一次出现,一左一右怼在小小储藏间的门口,活像两个凶神恶煞的门神,卫桓两手合握连连作揖。 我自己来自己来,不劳哥哥们大驾了。 然后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云永昼走在他的前面,就在离开这个小房间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的光从顶上那个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窗户上透过来,打在那面墙壁上,照着十年前自己的字迹,也照亮如今云永昼的回答。 忽然间,觉得不孤单了。 好像收到一封过期的无效信,虽然时间过去很久,可拆开那瞬间的愉悦和满足,好像永远不会消失。 或许也不是因为拆开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