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皇宋宝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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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皇宋宝钞 吕公著吓得连连摆手:“这就挺好,这就挺好,琉璃烧嵌老夫也买不起。” 苏油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黄白铜搅色冲压的铜炉:“这个虎斑炉是新出的款式,同样还有豹子斑,福云,银雨等款式。” “这其实就是混熔工艺加冲压打磨而已,白铜熔点比黄铜高,将白铜汁加入到黄铜汁中,短时间内白铜会成半凝固状态,不会熔散,冲压出来花纹半是天成半是人力。不过能在这里销售的,都不是精品,自然生成祥瑞图纹的那些,在内中呢。” 吕公著翻看着手里的铜器:“就这就了不得了,不知这件福云多少钱?” 苏油说道:“你手上这件是十斤的,外边价格是一百五十贯。不过吕公你开口了,我就按出给四通商号的价格,一百二十贯记,再将吕公选中的铜器加入给四通的销售清单里就行了。” 吕公著是翰林学士,月俸五十贯,这就省了大半个月的工资。 老头表示感谢,然后说道:“铜料一斤八贯,这利润不菲啊。” 苏油说道:“嗨!利润是有,不过没想象那么厉害。配合唐公清理账册,胄案和将作监也在盘点仓库,结果各地的金银铜料,品质良莠不齐。” “金明池大会吕公也在,种谊种小八演示那种军器你也见过了是吧?我敢说要是用胄案藏库或者内藏库中的那些材料来制作,没伤着敌人,倒先把自己给炸死了。因此才重新熔炼,然后做成铜器发卖,以弥补火耗。” “这也是趁着纸钞发行,节省出来了铸铜钱的材料,陛下才答应让试试,算是废物利用。” 吕公著摇头感叹:“为了一己私利,不惜靡耗国家,两次熔炼,得多花多少人力物力?” 苏油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所以要统一质量标准,胄案如今研发出了各种标准器发放地方,其中就有浮力密度仪,能够直接读数,今后要是各监各府的铜料还不达标,中枢就有理有据,可以直接问责地方!” “好!”吕公著赞道:“如此一来,奸狡之徒再无藏身之地!” 苏油苦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让他们无处藏身我是不指望的,只要能给他们增加足够高作奸犯科的成本,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吕公著摇头笑道:“密度仪,怎么想出来的,有了它,总比之前历朝至今,拿他们毫无章法,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明润这方面的才能,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苏油说道:“对付政府差事都是这样,民间可想而知,精盐提纯工艺,还不是小时候给掺沙子的奸商给逼出来的,他们还知道掺白沙,买的时候看都看不出来,太坏了!” “培养诚信的行商风气,势在必行,就从胄案和将作做起!以后还要参与到市场中去,不能坏了天家的名声。” 最后吕公著挑选了三件铜器,开开心心地走了。 等到苏油忙完,才发现吕公著到底将砚台留在了这里。 苏油将砚台翻过来,底部刻着八个小字:“不善加己,直为受之。” 这是吕公著的座右铭,意思是别人对自己的批评,不管多么难听,直接接受就对了。 苏油看着砚台边缘的包浆,不由得笑了:“砚台都能给玩出包浆,这真是老头的心爱之物,唉,我这老头缘啊,没治了……” 王安石散班回家,在书房里发神。 书桌之上,摆放着四张钞票,分别是一贯,五百文,两百文,一百文。 还有六种小面额的,没有拿出来。 最大的一张满贯钞,因为印刷精度的关系,比后世百元面额大得多,有后世十六开纸那么大。 不过对宋人来说,多色油墨铜版精细印刷,这已经是巧夺天工了。 一贯的宝钞,正面是反复的细致线条勾勒成的几处画框,上方写着皇宋宝钞四个篆书小字,那是欧阳修的手笔。 下方,写着皇宋银行发行六个小字,是司马光的手笔。 钱钞各处都是传统的中国吉祥图案,除了儒家礼教内容,还有梵文的数字,道家的符箓暗记。 一贯宝钞正面图案主题,是女娲造人图形,由大宋最著名的画家文同文与可绘制。 整张宝钞,图案精美,颜色雅致,边框主体,用色从粉青到石青,从上到下过度,其中梵文数字和汉文数字,用了绛色和赭红,仔细看,都是由镂空的细密线条组成的。 宝钞背面,乃黄河壶口瀑布图案,是大宋另一著名画家宋迪的作品。 透光而看,宝钞里边,还夹有各色短线,水印。 关于宝钞的图案内容,朝中士大夫还引发了一场争议。 有提议佛道神仙的,有提议上古瑞兽的,有提议三皇五帝加宋代帝王头像的。 司马光为此郑重上书,官员们只顾着拍马屁,却丝毫没有顾忌后果。 皇帝图形流于市井,容易被小人猥亵,也容易让居心叵测之人拿去行镇魇之事,绝对不行! 于是最后选择了上古神话传说,以及对华夏文明具有重大贡献的伏羲,有巢,燧人等氏,以及老子,庄子,孔子,孟子,孙子诸贤。 王雱进来,见到书案上的几张钞票,笑道:“苏明润这是在奇淫巧技上越走越远了。” 王安石说道:“可是京师官民尽皆称便,今日散班,我在路边用五十文的钞票买了一份七文汤饮,小贩找了我两张二十文,一张两文,还有一个一文的铜钱。” 王雱从袖中取出一个薄薄的皮袋子,铜扣打开,里边分了几层格子,将桌上的钞票都放了进去:“这是在万货集买来的,听说叫钞夹,这是普通款的,只要两百文。” “苏明润为了给皇室捞钱,连这些都算计进去了,哪里还是国朝华选的探花,简直就是一活脱脱锱铢必较的商贾!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快意。 王安石皱了下眉头:“陛下都说了,当今之急,理财第一要务,雱儿你是对苏明润有成见?” “认真分析起来,苏明润和唐介,在计司一文一武,配合得当,简直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清理积欠本来是一项大难题,唐子方锐意铁腕,钢骨金风,可是不懂经济;苏明润集合明算精英,引入记账新法,让其事变得可行。” “清理积欠明面上大张旗鼓,实际上和风细雨。如今汴京城各监司,榷坊,工场,仓库,八成以上账务已经盘活理顺,这是何等的能耐?” “为父自问没有这个本事,除了舍车保帅,别无他法。” 说完点了点桌上的钞夹:“可苏明润就能面面俱到,要是没有这个银行,没有宝钞及时面世,事情能解决得如此之顺利?” “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演,官员俸禄改制之后,必定会造成官库货品积压,宝钞空有面值,贸易难行,京师必定遭遇财政危机。” “其中的关键,就是银行新立,难有信用,难以取信商贾。” “果然宝钞还未发行,三月就有了盐引危机。” “计司手法多高明?时机选择得多巧妙?要不是国公爷这些天都阴沉着脸,我都要怀疑这是天家为了推高银行宝钞信誉,故意演出的一场戏了!” “如今再看,计司数月之内,清理积欠,成立银行,发行宝钞,改制俸禄,统一度量,清点库存,研发新品……这些事情任意一件单独举措,都是犯难的事情,可他们数事并举,桩桩件件环环相扣,契合紧密,居然相辅相成,官民皆利。” “雱儿,你只看到苏明润锱铢必较,却不知道这样的锱铢必较,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本事啊!要将事情处理得如此周道,没有十多年从地方到政府,一步步的实务锤炼,没有张安道赵阅道二公的耐心教诲,是绝对做不到的。” “苏明润在二公调教之下,眼界开阔,立意深远。而其天性,让他操作细致,脚踏实地,且思虑周翔。于是方有今日计司之功。” “最可贵的,是苏明润甘居幕后,谦退隐让,能力超绝却只用在辅佐上司,拾遗补缺之上。” “如此方能调协诸方意气,让计司人心统一,风气蔚然,让唐子方这丝毫不通经济的人,得领这份大功。” “雱儿,不说别的,设若你有调理计司之能,能够不计誉毁,安心付出,给予上司这份尊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