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袁世凯自然是听到黎元洪和夏寿康这边的窃声议论,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随即又回头书案前将电报文件取在手,转而迈步走到黎元洪这边。他把电报文件交到黎元洪手里,语气很不好的说道:“宋卿,你来看看,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胆子大的人。才去了河南不到一个月,把十七师三个团的军官全枪毙了。哼,宋卿,你说说,你说说这浑小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黎元洪还没看电文,但是单听了袁世凯刚才所说的话,顿时感到很是惊讶。他赶紧打开电报文件看了一遍,心中这才渐渐明白整个事情的原委,随即又转而劝说道:“大总统息怒,袁梓镜此举确实颇有不妥,也确实太过冲动,不过想来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十七师麾下五个团,其中三个团军纪败坏,在进攻商丘时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是天理不容。” 袁世凯怒道:“即便如此,这事轮得到他来插手吗?他倒好,把人家骗到酒楼吃饭,才吃到一半就把到场的人枪毙了一半。现在呢,还把十七师师部全部扣押在商丘。我叫他去对付河南叛乱,他竟在对付自己人,这传出去还得了?” 黎元洪想了想,不是很明确的说道:“依我看,袁梓镜之所以如此处事,势必是有在所难免的原因。早先我也听说过,河南民乱多是百姓无从活口,只能铤而走险揭竿而起。我政府军镇压民乱之目的,正是为了化解民间矛盾,如若放纵士兵胡作非为,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还会激起民愤,实属危险行为。” 袁世凯没好气的说道:“他可以向都督府申报,也可以致电陆军部,咱们现在是民国了,既然大家都要讲法纪、讲制度,那就更应该按章办事。这浑小子如此大胆妄为,他确实逞了英雄,可外界会怎么认为?河南省内其他部队会怎么认为?他难道就不会想想后果!” 黎元洪知道袁世凯现在是怒火攻心,即便自己说的再有道理也未必能让起信服,索性不要招惹这样的麻烦事,连连附和的说道:“大总统所言不无道理,唉,只是事已至此,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 一旁的赵秉钧寻思一阵,说道:“大总统,为今之计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昨天才公开报道过中央军一举收复商丘的消息,国内国外对此次中央军的表现颇为关注。若是现在要惩处袁肃,只怕势必会弄巧成拙。再者不管如何去评论,只能说袁肃此次枪决十七师犯案军官有失程序,但不能说其所作所为是错。” 袁世凯冷声说道:“我自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动怒。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这浑小子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再这么纵容下去,日后还不反了天?” 赵秉钧说道:“如若这样,不如还是将其调回直隶,改派其他部队入豫。” 张一鏖虽然打心底也觉得袁肃做事太冲动,但却认为这是一桩好事。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明明做了好事还要承担其他“思想政治上的责任”,实在是太冤枉了。不等袁世凯表态,他抢先一步说道:“现阶段中央军刚刚才在河南省内有所建树,如若在这个时候撤换,必会引人猜疑,反而对河南局势颇为不利。” 夏寿康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的说道:“赵先生所言不错,就算是以其他理由把第三旅调出河南,外界也会捕风捉影,认为咱们中央就是在针对袁肃处决十七师军官一事。中央军一战立威,正是应该继续加大军事行动的力度,争取扳回更多的气势才是。临阵换将,不仅引人非议,对后不容易有所气色的局势来说更是不利。大总统三思呀。” 袁世凯背过身去,再次来回踱步起来。他心里当然知道这一点,自己之所以生气也是因为这一点。可是在听完夏寿康、张一鏖二人的话之后,又不免有了另外一个方面的思索。他所顾忌的无非是袁肃不听话,但袁肃如今羽翼未丰,更何况在一些大的政治思路上又与自己相近,现阶段本不应该有所猜忌。 更何况袁肃一直以来都是这般耿直做为,讲究实事求是。其在河南的所做所为肯定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对于河南民乱的问题下面早有私议,正所谓官逼x民反,眼下要解决民乱就是应该彻底解决官x民矛盾才是。 想到这里,他多多少少算是消了一些气,只是总觉得心头是有一些放不下的地方。 “这件事可以暂时不追究,但是绝不能让河南南边以为我太过纵容这浑小子。立刻拟一份电文,让袁肃不准在插手河南省内任何事务,再通报河南都督府,将这件事暂时压下去,所有一切都等带民乱彻底平息之后再议。”袁世凯语气很快的说道。 “大总统,单单一份电文,只怕不会让袁梓镜当一回事呢。”赵秉钧在一旁说道。说到底,他心里还是记得袁肃擅自处死自己侄子赵方毓的事情,当然并不是责怨对方手下无情,相反正是因为有这一档子事情,所以才会担心这个年轻人根本不会在乎一纸电文。 “命令曲同丰暂代商丘镇守使,十四师入驻商丘。”袁世凯不冷不热的又补充道。 “若是如此,倒是会有一些作用,这袁梓镜即便再狂妄,也应该很清楚大总统这个任命的意思。总之我们不正面责备他,却能让他从侧面领悟,不失是两全其美。现在就只需要看看这年轻人是不是识相了。”赵秉钧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张一鏖和夏寿康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很失望。并非二人偏袒袁肃,只是如今河南之事刚刚有起色,大总统却又犯了疑心病,只怕用不了多久真是要把袁肃当作第二个段祺瑞来对待了。在他们来看,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以袁肃这种雷烈风行的作派,若是由其来全权负责河南整顿,只怕会快就能平息民乱一事,偏偏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白白惹出一阵是非。 第44章,下有对策 三月上旬的最后一天,商丘南城绿源居正大门前,几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分列左右,其中有身穿黄色军服的第三旅警卫,也有才不久经过通传调配过来的第五十七团一支部队。绿源居正是之前袁肃软禁十七师师部和团部众人军官的地方,而就在前天收到北京发来的电文之后,袁肃专程来到这里与李潜等人进行了一番交流,该道歉的地方道歉,该糊弄的地方糊弄,该晓以大义的地方晓以大义。 李潜被关押了三日,这几天心情自然不好,袁肃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一点不给面子,自己堂堂十七师师长简直是窝囊之极。不过经过这几天慢慢的冷静和寻思,到今日又看了中央发来的电文,事实上他的情绪已经好转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做做样子,所以在袁肃来请自己出去时,还是显出了一副很不痛快的脸色。 对于他来说,十七师并不全是自己的势力,这其中包含很多复杂的政治背景。五十九团、六十团和六十一团的这三个番号,一开始是从其他地方部队抽调拼凑而来,并不是十七师成立之初的本部人马。这个三团的团长都是老油条,算准了他只是一个副师长,师长恰恰是张镇芳,所以便能耍出各种各样的花招。 师部向来是有些管不动这三个团,否则早先就会将五个团合编成两个旅,正是因为这几个老油条从中作梗,以至于两个旅的编制迟迟未决。 李潜早就对这三个团的老油条很是不满,若不是张镇芳和二姨太太一直偏袒,他一样会想办法拿这些人开刀。现在袁肃把这些人直接枪毙了,虽然做的很过火,可照样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今后十七师再经过一番整顿,很快就能成为他李潜一人的势力。 站在绿源居大门前的台阶上,袁肃脸色并无太多的表情,只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说道:“李大人,这几日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袁某这么做也是希望诸位能先冷静下来,不至于你我因为一时冲动而大动干戈。” 李潜忍不住冷笑起来,揶揄的说道:“一时冲动?这句话从袁公子你嘴巴里说出来,我倒是感到很诧异的呢。” 袁肃并不在乎,他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只希望李大人不要再放在心上。之前我所谓的一时冲动也是希望能做到敲山震虎。有时候真正可怕的敌人恰恰是自己人。李大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优柔寡断反而贻祸不浅。” 李潜冷冷的哼了一声,他虽然听进去了袁肃这些道理,但是却不想给袁肃任何脸色,冷漠的丢下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其他闲话也不多说了,就此别过。”之后,他便带着师部的众军官,在五十七团前来迎接的士兵队伍的簇拥之下,上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去了。 看着李潜一行人渐渐远去,袁肃这才打马返回两条街外的临时民政公署大院。 尽管民政公署现在已经有了一定规模和系统,不过现如今还是在第三旅的掌控之下。昨天下午的时候,十四师那边已经派来一名联络官与第三旅协商中央命令的事宜。言下之意也就是关于在商丘设立镇守使署衙,以及第三旅向十四师移交行政大权。 袁肃暂时没有理会十四师派来的联络官,毕竟十四师师长曲同丰现在人还在北京,哪怕现在跟对方协商的再好,终归还是要等曲同丰本人来了才能决定。更何况他早先为了取得商丘这块地盘已经花费许多了心思,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拱手相让。于是这几天他安排了专人,只负责陪同联络官到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而已。 从绿源居回到民政公署的大院,袁肃派人先召集刚刚选举出来的各部官员召开政务会议,听取了各部官员汇报这段时间商丘恢复的情况。基本上在第三旅军方高度严厉监控之下,这些官员别说敢偷工减料、趁机渔利,哪怕是稍微怠慢一下手头上的公务都不可以。 对于这些刚刚走马上任的官僚们来说,袁肃监政的时期简直度日如年,大家原本是抱着升官发财的心思,哪里知道非但赚不了钱,甚至还要被当作苦力来使唤。不仅如此,一旦授命上任之后,哪怕想要辞职都不可以。只要是没有经过正式批核离职的官员,一律算是渎职之罪,第一次先抓回来检讨认错,第二次则是罚款,第三次直接下狱。如若是偷跑藏匿,那就直接将家产充公。 面对这样恐怖的监政手段,这些官僚们第一次尝试到原来当官是一件煎熬的苦差事。 正是在这样严厉的行政作风之下,商丘战后恢复进行的十分顺利,各县各地的官员办事效率极快,老百姓们也遵规守纪,才过去了短短十天的时间,商丘城竟然从鬼城变成了人烟鼎盛的大城市。 虽说民间的日子过得还是不怎么样,可最起码有房子住,有一片田产,有一口饭吃,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每一天都是绝望的日子。袁肃在这段时间所营造的局面,恰恰正是要给老百姓们一个全新的希望。有了希望谁还会去铤而走险? 在开完政务会议之后,袁肃在书房找来蒋百里、戴凤翔、文钦等人会晤,此次会晤主要就是为了商讨十四师接管商丘的对策。第三旅从一开始制订了商丘攻略的计划,自然谁都不愿意到手的果实让别人给接下了。 “之前枪决十七师十八名军官,一则是为了严肃军纪,二则是为了转移开封的视线,原本因为北京方面不会太在意这件事,即便在意也应该考虑中央军于河南省内的地位。哪里知道北京方面还真是听风是雨,生怕我们会越闹越大,竟然在商丘特设镇守使一职,还委派远在北京的曲同丰任职,实在是滑稽至极。”落座下来后,袁肃不疾不徐的说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此事袁都督处理的并无不妥。看看这份报纸,是前天郑州那边的一份当地报纸。”蒋百里在走进书房的时候手里便拿着一份有些旧了的报纸,这会儿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报纸递向了袁肃。 袁肃接过报纸看了一眼,这份报纸头版新闻就是报道发生在七天前商丘处决违纪军官的新闻,上面还有一张照片,是枪决现场没有来得及清晰的血迹,周围还有许多老百姓在围观。这篇头版新闻描述的很详细,包括十八名涉案军官所犯下的罪行,以及受害人家的一些报道。总的来说,这篇新闻报道给足了中央军面子,不仅显示出中央军的与众不同,还传达了袁肃本人的名声。 【可能是最后一次推荐了,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收藏一下。谢谢谢谢,万分拜谢!目前正在构思新书,这次一定要认认真真,再接再厉,并且还要多尝试几个开头。不是愚人节哦。】 第45章,以退为进 “哦,这份报纸我也看过,不仅前天有报道,昨天也有报道。据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很大的影响,郑州、许昌那边对严厉整顿纪律问题都是很支持的,不少士绅还写了文章评论此事。”站在一旁的文钦说道。 “如此就好,杀了十八个人,就是要用他们的头颅换回咱们官府的公信。”袁肃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说道。 “只可惜,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却引起了北京方面诸多猜疑,真是好笑,咱们的中央政府似乎从来就不相信下面的作为。如此,大业如何可定?”蒋百里苦笑了一阵,颇有讽刺语气的说道。 “没错,此事确实麻烦。虽然北京方面没有责怪我们擅自处决十七师的军官,但这么快就来了电文,委派十四师接管商丘,摆明就是在针对这件事来做文章。真是气死人了。”戴凤翔有几分懊恼的说道。 他早先就对北洋政府很不满意,若不是经郭文远再三游说,自己是绝不会北上任职。现在经过这件事,不得不再次勾起了他心中不满的情绪。好在中央军确实能有做为,比起那些贪生怕死、毫无军纪可言的其他军队来说,多少是有冀望。 “之前一直没有时间来谈这个问题,今日请诸位前来,就是希望能集思广益,想一想对策。我们来商丘时间不短,但是这段时间也是下了苦心去经营,为他人做嫁衣是小,坏了我们整体的战略计划才是大。”袁肃深沉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十四师接管商丘已经是中央政府对我们的一个警告,如果我们继续采取强硬的态度来对待,只怕一定会激起中央政府那边更大的不满,到时候反而更加不利。”蒋百里分析的说道。 “中央下来的命令只说在商丘设镇守使署衙,可又没有说十四师接管商丘之后,我们第三旅该移驻何处。陆军部的来电是说我第三旅今后不要再擅自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只需原地驻防即可。还真是奇怪,难不成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和十四师一起驻扎在商丘吗?”文钦若有所思的说道。 众人一时都没有想出合适的对策,毕竟是之前惹了事所以才招致中央政府的不满,再加上枪决十七师军官一事如今传开,在民间可能有很好的反响,但对于河南省内其他部队来说肯定会有不小的影响。其他部队自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因而他们在对待第三旅的态度上势必会有排斥。 换一句话来说,第三旅现在如果再有什么不适当的动作,立刻就能引起全河南省各部人马的一致反对,到时候必然会是一场很大的政治事故。 纵观整个河南局势,之前民军的势头已经有所衰弱,再加上这次商丘一战,必然更是雪上加霜。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白朗本部人马早已经开始向陕西转移,到今天二月初主力部队只怕已然全部进入陕西了。 一旦河南局势稳定下来,北京对待河南的政策势必也会有所改变。这反而是对第三旅的立足有不利的地方。因而当务之急更要处理好第三旅于河南的定位,否则一步不慎,肯定会遭到巨大的政治x打击。 “看来,这次确实棘手了。既然中央和河南这边都忌讳我们中央军的锋芒,那么眼下我们也只能选择退步了。”一阵默然思索之后,袁肃忽然缓缓开口说道。不过他所说的话虽然很消极,但是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却显得很镇静,似乎早有另外的打算。 “袁都督,您的意思是……咱们就把商丘让出去了?”戴凤翔疑惑不解的问道。 “遭人忌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上面没让我们离开商丘,但显然继续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现在已经跟十七师结下梁子了,没必要再跟十四师也闹出矛盾。”袁肃气定神闲的说道,彷佛已然顿悟了一般。 “可是……袁都督,你不会真的要下令撤退吧?我们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一阵子,结果全部都拱手相让?”戴凤翔很不理解,甚至有一些着急。 “退让肯定是要退让的,不过我们退一步,其他人就必须退两步,尤其是北京反面。”袁肃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个笑容,用一种胸有成竹又暗藏杀机的语气说道。 蒋百里、戴凤翔、文钦等人都盯着袁肃,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疑惑,谁也不清楚袁肃心里在盘算着什么主意。不过看着袁肃这样的一副表情,在场所有人也都明白袁肃并不会真正放弃商丘这个地盘。 袁肃环视了众人一眼,随即信手拿起了之前蒋百里递过来的报纸摇晃了一下,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们要想以退为进,现在就必须好好以来这些舆论的力量。” 蒋百里豁然醒悟过来,继而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袁都督果然好计谋呀。” 戴凤翔没有蒋百里反应那么快,压根不知道袁肃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蒋百里为什么会突然哈哈大笑。他连忙询问道:“都督,蒋先生,你们到底有什么安排?” 袁肃看了戴凤翔一眼,吩咐道:“戴旅长,稍后你通知下去,传令第三旅全军整装集合,随时准备撤出商丘返回淮北。另外把这件事也发电报通知开封、北京和十四师那边。” 戴凤翔拧着眉头,愈发显得不能理解,只是他看到袁肃镇定自若的样子,也知道这么做一定是有其意义所在,于是并没有再次追问什么。 这时,蒋百里笑着补充的说道:“既然连十四师都通知了,索性也派人去一趟宁陵县通知十七师那边。最好这几天还在商丘民政府公署筹备一下,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之类的,名义上对外宣布第三旅此次收复商丘的作战通告,实际上则可以旁敲侧击一下,岂不是更好?” 袁肃笑道:“还是百里兄想的周到,那就按照这个意思来办。” 戴凤翔和文钦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二人究竟是如何筹谋。 第46章,舆论攻势 张镇芳搁下三月十四日这天的晨报,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闷,尽管对于袁肃所作所为颇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一来袁肃确实没有做错,二来这段时间河南东部的情况明显有所好转。第三旅才来到河南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能有如此显著的成效,当真是值得称赞。 可话又说回来,他身为河南都督,又是十七师的师长,让袁肃这个晚辈屡次有损威信,这口气实在是不好咽下去。越是自家人,越是应该懂事才是,哪里知道这个见面时温文尔雅、礼貌谦逊的年轻人,一旦放到外面竟然能做出如此破天荒的事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当真是要回淮北去吗?”默然思索了许久之后,张镇芳向站在一旁的程世昌问道。 程世昌是前天刚刚从商丘回来,之前袁肃扣押十七师一众军官时,顺带的也把他扣押了下来。不过袁肃并没有将其与李潜一道软禁在绿源居,而是象征性的配了两名警卫员,除了不准其随意离开商丘之外,还是可以在城中自由活动。 直到昨天上午袁肃在商丘召开了一次筹备多日的新闻发布会,他是亲自参加了这次大会,会议结束之后方才赶着回到开封。今天一早将参议处专程送来的报纸看了一遍,随即急急忙忙前来向都督张镇芳汇报此事。 “回大人,依在下之见,这袁都督绝不像是打算离开商丘返回淮北的样子,他昨天在商丘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实则是另有深意。” “你是什么意思?”张镇芳板着脸问道,他现在愈发的讨厌袁肃人前人后两个样子,更讨厌这个年亲人在背地里耍什么阴谋诡计,自己当其是自家人,对方倒是一点都不跟自己客气,真是让人又气愤又排斥。 “如若袁都督真要撤出商丘,完全没必要劳师动众搞什么新闻发布会。这次新闻发布会表面上是对外公布中央军此次入豫的工作结果,但实际上似乎是有意宣传中央军要离开河南的意思。虽然还不能确定这袁都督究竟是要做什么,可推测来看中央军刚入河南就打了一场胜仗,打完胜仗紧接着又拍拍屁股走人,显然是因为有另外的隐情释然。”程世昌说道。 “那他到底有什么隐情?”张镇芳不耐烦的问道。 “极有可能是在暗示中央军是遭到咱们河南省内的排斥,或功高盖主、或遭人嫉妒、或政治争斗,总之就是要让省内各界以为中央军是被迫离开似的。”程世昌煞有其事的说道。 “哼,我当是什么呢。中央没有让第三旅离开商丘,我这边也没赶他回去,他自己现在倒是要走,难不成我还跑过去留着他吗?现在河南民乱已经缓解了不少,大前天陕西陈大人还发来电文,告知他们那边正在堵截白朗的一支主力部队。可见那些乱臣贼子都已经去往陕西了。眼下河南有第三旅没第三旅又有什么大不了,哼,还真把中央军当成宝贝似的。”张镇芳冷笑着讥讽的说道。 “都督,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却不能不提防一些才是。”程世昌进言道。 “还需要提防什么?过几日这小子整顿好麾下部队,准备动身返回淮北时,你再去一趟商丘,直接送上一笔开拔的军资,其他挽留的话也不要多说。就这样。”张镇芳冷声冷气的说道。不管袁肃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他这次是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心慈手软,一定要一次把这件事处理好。 程世昌原本是想进一步阐明一下自己的看法,如今河南省内对当地官府不仅缺乏信任,更是到了仇恨、排斥的地步,唯独对袁肃这支中央军系统有所好感和寄予希望。在他看来,如果贸贸然的就把第三旅赶走,只怕老百姓心中才刚有的一丝希望又会覆灭,到时候势必会引起民间掀起一股新的不满势头。 他虽然不懂军事,可是经常出入军事参议处多少也有耳濡目染。眼下白朗本部人马因为遭到河南这边政府军不断施压围剿,所以才转移到陕西,可这不代表起义军不会再折返回来。假如这件事处理不当,因为第三旅的撤退引发民间不满,这会不会就能成为白朗军再次返攻的一个契机呢? 只是他考虑到了这一点,但看到张镇芳现在这样的反应,一时半会儿又不好再开口。自己总不能当着张镇芳的面把第三旅捧的很高,反过来却把河南本地军队贬的很低! 最终,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