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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寺庙多,号称南朝四百八十寺,随便哪家寺庙都可以让他挂单。 这叫做虚虚实实。 只是看徐涔与其妻子徐嬷嬷的行事,尤其是看着他们在妙玉跟前不自觉地膝软的模样,妙玉不觉叹了口气。 好生别扭。 最后还是徐嬷嬷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也不说妙玉是她的女儿,只说她曾经是妙玉的奶娘,因为算命先生说妙玉的八字克了家中的老太太,所以老爷太太让她带小姐去乡下小住一阵子。 禅师听说,暗暗点头。 正是这话。 小郡主的父母只会是太子和太子妃。 计较已定,妙玉又随便找了一个名头,踏遍了蟠香寺的每一个角落,果然在其中一个小院找到了红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叫人折了几支种在花盆里,搬上马车,然后就跟着徐氏夫妇走了。 姑苏距离杭州不近也不远,就是路上走得再慢,一个月也到了。 徐涔在杭州西郊梅花坞深处置办下了一座宅院,梅花坞因为路口那截隋梅而闻名,只是这隋梅早不开花了,而且今年夏天被雷劈过,黑乎乎的,杵在那里看着有些可怕,徐涔也没来得及料理。 看见妙玉一直盯着那截隋梅,徐涔很是尴尬: “这,这就是那棵千年梅花,也不知道真假,这黑乎乎的,定是下面的人偷懒了。回头就叫人拔了去。” “不。这样挺好的。若是我搬了来,这老梅重焕生机,未尝不是一个好兆头,不是吗?” “是是是。” 徐涔也好,徐嬷嬷也罢,他们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就是出了宫,有些东西却不会变。 徐涔夫妇不自在,妙玉也不自在。她见徐涔夫妇如此别扭,倒也不勉强。 她道:“可添置了产业?” “产业有。就是比较分散,前面的上天竺、中天竺和下天竺以及南山脚下、云溪竹径那边,一共四百一十亩,都是上好的水稻田。这山上有五亩茶园,云溪竹径那边还有十亩的竹林。” “不错,一般的吃喝嚼用都够了。” 徐涔听说,满脸喜色。 他眼下最担心的,就是委屈了小郡主,总管大人怪罪下来,他可吃罪不起。小郡主这样说,显见是不挑剔的主儿。主子脾气好,下面人的日子才好过。 又走了半里地,终于到地方。只见一座坐落在山脚的五进青砖大瓦房坐落在山脚下,宅子后面就是茶园子,举目望去,一望无垠,全是茶园。 徐涔道:“乡下地方,宅基地便宜,就是不是城里,让您委屈了。” “很不错。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 就是地上干干净净的。 想也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烧的是柴火,等闲谁家用得起煤炭?更别说做饭烧水了。所以,地上的一枝树枝、一片叶子也会被人捡回去。那种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上的,绝对不是杭州郊外这样的地方。在东方只要人口多一点的农村都不可能。 除非那山是有主的,而且那东家还霸道,不许人上山捡柴火。 徐家的这座宅院真心不小,还带着大大小小三四座独立的小花园,妙玉入住的第四进的花园最大,足有半亩地,种着葡萄,搭了秋千架,还有一座小小的凉亭,收拾得很是仔细。正屋三间,带左右耳房各一间,还有左右厢房各三间。都砌了火墙,等到了冬日里,外面下着雪,只要烧着火墙,就是推窗赏雪都是不妨的。 妙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身边有一个奶嬷嬷一两个大丫头,奶嬷嬷慎氏也是宫里出来的,大丫头一个唤作白术,十八岁,一个唤作连翘,十七岁,却是打小就跟着她的。到了这里,徐嬷嬷又给她备下了二等丫头四个,粗使婆子若干。 在妙玉看来,这样的生活已经比一般的小康之家强许多了,可徐嬷嬷还是一个劲儿地念叨: “委屈姑娘了。” 委屈郡主了。 妙玉道:“无妨。” 比起在蟠香寺里一身驱乌沙弥尼的打扮,如今的她穿上了簇新的新衣裳,戴上了时新的首饰,也不用每天跟个小尼姑一样,不停地早课日课晚课。 比起那种枯燥又无趣的生活,现在这样可好多了。 尽管徐嬷嬷手段厉害,可是终究是时间短,这四个二等丫头并那些粗使婆子在规矩和言行举止上总比那些百年高门大户出来的丫头们差上许多。徐涔和徐嬷嬷本来就是刚来本地没多久的,梅花坞就没有对他们不好奇的,现在这家忽然多出了这么一位姑娘,这些丫头婆子们哪里不说闲话的? 就是妙玉当天没有听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也知道了。 白术道:“姑娘,可要回禀嬷嬷?” 这个嬷嬷自然是指徐嬷嬷。 “不用,让她们忙起来便是。” 妙玉说的忙可不是做针线的忙,而是忙农活的忙。毕竟,忙针线嘴巴还空着,可若是忙农活,只要事儿够多,足够这些人忙得脚不着地。 她吩咐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把花盆里的红薯全部移植到院子里去。江南暖和,杭州比姑苏更南面也更暖和。这些红薯在外面就是经了霜也不怕的,相反,在梅花坞这样的地方种红薯,若是经了霜,也许来年会生得更好。 这下,那几个粗使婆子就苦了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