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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 赖尚荣已经做了县令。 从时间上来说, 这是数年之后大观园时期才会发生的事,可是这不等于说,王熙凤就不知道, 更不等于说,这些现象、这些矛盾就不存在。 白庄头身上的事儿也是如此。他本是王家几辈子的家奴,因为有几分本事又会来事儿才被王家太太派来做王熙凤的陪嫁庄子的庄头。他既然是王家几辈子的家奴,打小在王家长大,吃用都在王家,月钱和年节的赏赐积攒下来,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再加上他的父母祖父母也是王家的家奴可能给他留了些东西,因此他腰包鼓鼓,这完全正常。 按照常理,他处置自己的积蓄完全是合乎情理的,置办产业也是正常的使用自己的财产的方式,就跟贾家那些豪奴一样,贾母身边的赖嬷嬷,贾琏的奶娘赵嬷嬷、贾宝玉的奶娘李嬷嬷,哪个不是大财主大地主?原著里刘姥姥登场的时候,就明确地提到周瑞私下为自己置办产业的时候,就因为跟别人闹矛盾找刘姥姥的女婿家里帮过忙。 可是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律令,家奴不得蓄私产,尤其是不得置办房产地产田产。这是为了杜绝高门大户的豪奴拿着主家的名头在外面侵占良田然后把锅甩给主家。其严重性及恶劣程度,远超父母在蓄私产,因此各朝各代对此都严防死守。 王熙凤完全有理由相信,白庄头是看到赖嬷嬷、赵嬷嬷、李嬷嬷等先例在哪里摆着,又看到自己嫁到了贾家,从此以后是贾家的媳妇,必定会照着贾家的规矩做事,因此才如此。 可是,她偏偏不想迁就贾家! 看见白庄头如此,王熙凤不得不起身,弯腰,伸手托住了白庄头的额头。 “姑,姑娘?” “白庄头,我不是在说反话,也不是在责问你。而是单纯地在问你,你想做奴才,还是想做良民。” “我,我……” 白庄头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离了王熙凤不做奴才,他就是一介草民,这个时代哪里有草民的活路?!旧年周瑞添置产业的事儿,作为王家的家生子,他自然听说过。王狗儿,那也是官宦人家之后,还曾经跟王家连过宗,周瑞置办产业又不是王夫人添置产业,人家为什么会出力?还不是因为周瑞一家是王夫人的陪房是高门大户的豪奴?! 可是做了奴才,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上头一句话,下面就是一条命啊~! 别的不说,就以贾家为例,贾珠屋里的那些俏丽的丫头,就不是奴才吗?王夫人跟李纨斗法,付出代价的,不都是这些丫头?! 王熙凤道:“放了籍,不等于说,你就不能为我做事了。” 白庄头浑身一凛,连忙道:“奴才,不想放籍。”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铁饼。 “你确定?” “确定。” 王熙凤道:“好吧。既然是奴才,就按照奴才的规矩行事。国法明文规定,家奴不得蓄私产。这六十余亩田地就并入庄子。白庄头不知我的规矩,念在初犯,不另外惩处,依旧当差。日后若是再犯,两罪并罚。” 任重道远啊。 白庄头一家听说王熙凤不处罚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听说依旧当差,更是喜得连连磕头。 放良未必是好事,犯了错被撵出去更是低贱。姑娘不计较,真的是太好了。至于那六十余亩田地,就当是买个教训吧。 虽然肉疼,可白庄头一家却都在为能继续做王熙凤的奴才而庆幸。 白庄头坚持要做王熙凤的奴才,那田地和户籍的事儿就更加好料理了。田地并入庄子,下面的佃户归佃户,庄子上的奴婢归奴婢,这些直接跟郭县令报备就可以了。横竖他身上就带着印信。 之后庄子上又设宴招待郭县令,当然,贾赦没有出面,出面招待的是贾琏。 这也是贾家一惯的行事。 至于王熙凤,陪着贾赦邢夫人和贾琮吃了饭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开始盘算着要如何经营自己的庄子了。 有很多工作需要做,其中完善庄子上的水利工程就是其中之一。就跟她说过的那样,她还想在半山腰上开一道灌溉渠。 但是,这都需要钱。 上个副本里的黄瓜和叶子菜就要拿出来了。 白庄头对此颇有微词,虽然那块地本是种谷子(即小米,也就是粟),王熙凤也没有拔了麦苗,可无论是圈地盖土法大棚(其实就是圈半亩到一亩地,砌一圈中空的火墙,然后烧火加温保持温度,可用于种植黄瓜等不需要太多光线的反季节蔬菜也可以用来养殖蚯蚓。)还是火墙乃至是烧火的褐煤做的蜂窝煤,花费都太多了。 不止是贾琏,就连贾赦邢夫人都是一样的看法。只是贾赦不想开口,而邢夫人也知道这是王熙凤的庄子,她一个继室婆婆,不好开口罢了。 贾琏倒是开口了,可是听了王熙凤的解释之后,他也来了精神。 他很清楚冬日里的叶子菜是什么价。平民老百姓吃不起,可是高门大户的奴才们只要有点闲钱,都乐意花钱买点叶子菜。而冬日里京城有多缺叶子菜,贾琏清清楚楚。 最快乐的工作就是挣钱的工作。 听了王熙凤的解释,又难得有王熙凤软语相求,贾琏乐颠颠地跑前跑后,不但亲自全程监工,还带着人每日至少一回地巡视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