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安王也是一脸喜气,他是专门来道谢的——他明白无误地表示:自己真的“痊愈”了。 崔琰也恭喜道:“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有章程没有?”正经的国师夫人地位仅在皇后之下,侄子的婚事她还真有几分话语权。 安王笑道:“正想跟婶子说起这个。” 原来皇帝与国师皆忙于战事,指婚之事便想交给皇后,而皇后身体日渐衰弱精力不济,实在有心无力,大约这桩破事儿就要落在崔琰头上。 崔琰听说,立即换了口气,霸气道:“你想娶谁说吧。” 安王道:“全凭婶子安排。”说着,换了副神情,严肃道:“下了朝,侄儿特地绕了个圈儿才跟往您这儿来。” “谭燕那儿又有动静?”此事,她当时既已出言建议,那么如今也就不容她抽身而退了。 “我府上那颗钉子这阵子没少跟他联系,还总是避着我……侄儿感觉不大对劲儿。他们似乎要谋划什么大事儿。” 安王确实相当敏锐,他话音未落,乔浈已经冲进门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将手里一沓折子递给崔琰,自己拿了妻子眼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定地运往京城的粮草——整整六大艘船在海上……居然被海盗劫了,暗部和皇家密谍一齐行动效率自然无需怀疑,如今已经知道这批粮草是里应外合、监守自盗的结果。而且东军,也就是大晋的海军负责接应的将军已经畏罪自尽,而崔琰那位唐姓表哥也被证明牵涉其中。 要命的是,这位表哥身份过于敏感,于是崔家和唐家也跟着有了几分嫌疑。 崔琰看完,十分佩服谭燕的谋划,若非立场之别,她十分想对着这位“军师级别的英雄”竖个大拇指,与此同时,乔浈大约只想给谭燕送根中指。 而安王是个纯爷们,知晓详情之后,表达方式也很直白暴力,“操~他大爷!”顿了顿,又道,“我记得唐将军还被太子的人拉拢过。” 好吧,这就更复杂更扑朔迷离了。 外间动静这么大,乔仲枢也爬起来出现在大家眼前,他捡起了散落在地的折子,细细读过一遍之后,捏着自己的眉心道:“这个布局要动用不少人手,而这些人大约也很难再保全了。你说,谭燕费这么大力气究竟图个什么呢?” 崔琰福至心灵,忽然道:“咱们抓住的那位王子,别是谭燕的私生子吧。” 此言一出,满屋静默。大家皆有默契:崔琰大概……又真相了。 ☆、54发表 崔琰搞科研时绝对是个纯粹的理智星人,但涉及到用人,她又会偶尔地相信一把直觉。被三个男人目光灼灼地关注了好一会儿,她也镇定依旧,“既然知道了人家的目的,咱们也就有应对之道了。” 安王思量了下,笑道:“折腾一下,看看效果吗?” 乔浈道:“可以。一事不烦二人。”大晋可没有善待俘虏这条规矩。 安王躬身应道:“是。” 中午,二皇子与安王也留下来与乔浈崔琰夫妇一起用饭。 席间八样爽口小菜,吃得乔仲枢眉眼弯弯,当时就撒了娇,“九婶……” 崔琰夹了根鸡翅丢到侄子眼前的碟子里,“还堵不住你的嘴了。” 乔仲枢痛苦地啃完鸡翅,还是忍不住,“小菜真好吃,九婶……” 崔琰笑道:“一会儿就给你院子里的小厨房送去。” 乔仲枢眉毛一挑,“原来九叔九婶不打算赶我走吗!?” 崔琰狠狠在侄子鼻梁上一刮,“我们哪里舍得你。” 安王将婶子和堂弟的互动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婶子这还是兴味十足地“哄儿子”吗?与此同时,九叔面色如常,吃着婶子给他夹的肉菜。根据安王之前做过的功课,他知道九叔碟子里也全是他偏好的菜肴。而陪吃的乔睿和成王以一副见多不怪的表情,毫不客套地吃着东西。 安王心眼不少,他很想融入九叔的“集团”,于是试探着问道:“这小菜是婶子做的?我也厚颜一把,想讨婶子的方子呢。” 崔琰笑着应了。安王也满足地笑了。 饭后,二皇子跟着成王继续训练身手,安王和乔睿一路,正好详细听听谭燕这几天的动向。 书房里只有夫妻两个,崔琰靠坐在榻上,乔浈就枕在妻子的腿上享受着抚摸、打着盹。说起来,忠犬饲养异常简单,中心思想不过两条:适度投喂,经常顺毛,陪玩耍怀个他的骨肉都没有前两条综合效果更好。 所以吃饱喝足又被摸得舒坦的乔浈如今正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崔琰道:“咱们这个侄子不错,坏水儿多,又下得了狠手,我想把他留在身边。” 乔浈果然犹豫了下。 单看乔浈对这个侄子的态度,就知道安王在他心里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才,当初机会不错,加上妻子的建议,他便顺手收归旗下而已。 安王的父亲可以说是为国捐躯,嫡长子居然连实权王爵都没捞到,还不得不多年来靠自污来自保,可以想见安王对他的皇帝伯父和太子堂兄真实观感如何。 如今隐秘地加入国师一脉,他的忠心没有问题,而才干和性情正好能借谭燕一事好好观察一下,因此乔浈并不觉得妻子有必要这般急迫地接纳下自己的侄子。 崔琰循循善诱道:“你我有个共同的缺点,都太侧重阳谋了。正奇相辅方是王道。” 这句话还真说到国师心坎去了,他便问说:“他可未必能胜任。”未必能胜任狗头军师一角啊,“也未必及得上仲枢。” 然后,就介绍了二侄子跟着自己巡视北军立下的功绩:头脑清楚言辞犀利再加上杀伐果断,连乔浈都不吝惜溢美之词。 前世,乔仲枢是个无实权无倚仗的皇子,居然能在防备森严的大内巧施连环计,亲手杀死父皇,虽然最后他也自尽了,但显然他是不想活了,而非真的想不出脱身手段。 崔琰万分认同丈夫的看法,“夺人之美这种事儿我都认了呀。” 也充分表达了自己卖武器、出阴招必须由两个人来分工负责。目前总不能让安王染指连乔浈都没下嘴的新式手弩吧? 乔浈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好同意了。他还明示了妻子:万一用不顺手可以申请更换哟…… 挖角圆满成功,崔琰就得关心下丈夫的事业了。乔浈很有城府,现在纵然满腹心事,面上也瞧不出什么端倪,若不引导一二,他就能一直憋着不说。 崔琰再次出手顺了会儿毛,才柔声问道:“粮草……究竟怎么回事儿?” 整整六艘船,那是整个北军,包括东北军,月余的消耗,就这么连个响都没听见的消失了——也幸好运送军粮大晋通常都是水陆并进,各地粮库里也有部分储粮,若是大军真的因此断了粮,后果不堪设想。 乔浈闷声道:“东军是皇兄的,据说唐家把船刚交到东军手里第二天就出事了。” “嗯,唐家百口莫辩,肯定是被拖下水了。” 乔浈又冷笑道:“得了信儿,东军的将领自杀了好几个,偏偏你那个表兄完好无损地被人捉住并关起来了。岳母那边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老爹崔逸虽然个性活泼,但也是个十分注意维护家庭秩序的标准一家之主。他一直因为接连两个嫡子夭折而对妻子心怀愧疚,唐夫人又和亲哥哥感情极好,哪怕她也看不上自己的侄子,但看在故去的哥哥面上也会尝试着挽救下他的性命。而唐夫人的愿望,崔逸总会勉力为之。 自家爹妈如何崔琰怎会不知?她也只能轻叹:“好了,我家也跑不了……” “再往北,那条航线属于国师一脉,但是按道理前天就应当知晓的事情,直到今日才听到确切的消息。” 崔琰听得拍了手,“咱们也没能幸免,很好。至少咱们的嫌疑因此低了不少。” 乔浈依然笑得出来,“据说有人贪了兵饷,大家过不下去才拼死扣了运粮船。” 崔琰也笑了,“那贪了兵饷之人必定是太子身边的文官对不对?” “谭燕一发动就是个连环套,他在暗示我整个大晋其实依旧千疮百孔吗?” 崔琰完全没有错过丈夫笑容里那微微的苦涩,她捏着他的手,认真道:“你有些钻牛角尖儿了。什么体制都有漏洞,若是有心,总能找到机会。其实我的想法正和你相反,谭燕动了多少人手才做了这个局,只是让咱们损失了不少粮草,总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而皇帝与太子、咱们国师一脉,以及诸多世家们没有这件事不也是一样互不信任吗?” 乔浈猛地坐起身,立即抓住了妻子话中未尽之意,“你是说……”其实金台汗国出事了,谭燕必须尽快带王子回归吗? 崔琰一笑,“我只是提醒你有这种可能罢了。” 乔浈连续拍掌,乔睿迅速出现。 乔浈问道:“都听见了?” 乔睿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安排人手及时收取来自北面的情报。 等乔睿退下,崔琰觉得如今气氛十分合适,便坦诚道:“乔家人……大多爱走极端,你好像也不例外。” 乔浈哼了一声,又倒回妻子的腿上。 考虑到丈夫的成长环境,崔琰觉得自己真是吹毛求疵,“当然,你算是其中最平和一批了。” 乔浈翻了个身……心里并不觉得这能算夸奖,“对了,指婚一事得请你多多操劳。皇嫂这回是真有心无力了。”重生人士剧情当然早知道,唐皇后寿数不多,已经在熬日子。她为人正直又心思通透,但一个是丈夫一个是长子,她又能如何呢? 崔琰嘴角一挑,“指婚这事儿,我熟着呢。”两辈子皇后可不是白干的。她摸了摸小几上的茶盏——特地给丈夫晾着的清热润喉水果茶,如今正是适口的时候,“尝尝味道?” 乔浈借着妻子的手喝光了这碗清甜而不腻的冷饮,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不慎沾上几滴液体的崔琰的手指,才道:“我现在更想尝尝你的味道了。” 相对于并不怎么极端的国师,太子在没被出色弟弟们的光辉逼迫到阴暗的变态墙角之前,表现得也很有章法和气度。 在知道自己的近臣正是贪污军饷的嫌疑犯时,他只是当时震动,之后理智秒速回笼,跟自己亲爱的父皇辩解道:“儿臣并不缺钱。东宫的官员也不会贪小利而忘大义。”潜台词其实就是,我和我的属下也绝对不会这么二缺,贪污了还让人这么容易就查出来! 不得不说,除了溺爱并和~奸~了太子之外,皇帝在教育儿子时也值得称道。最起码,太子的金钱观念十分符合他的地位和身份。 身为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已经尊贵无比、富有四海了,生活起居不嗜奢华,亲信臣子捞取财货古董也有分寸,从没干过与民争利,或者刮地破家的勾当。 金银资财上交到太子手里,也是全部用于礼尚往来和奖赏属下而已。 因此这话皇帝不仅深信不疑,若是乔浈在场,他也一样相信。看着腰杆挺得笔直的儿子,皇帝半是欣慰半是担忧,说道:“过刚易折,你要多小心你的亲信。” 北面战事不停,父子俩如今公事繁多,又添了这件堵心事儿,都没啥性趣,太子领训就回了东宫。 新任太子妃苏家四小姐更是温柔体贴,且眼界不凡,远非她的亲姐可以比拟,太子回宫,她迎了出来,替丈夫换了衣裳,察言观色有一会儿,才笑得柔情似水,“殿下有心事?” 太子也不讳言,“为了谭燕。这位真是够阴够狠。” 苏四小姐也有耳目,东宫之外的事情也有耳闻,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殿下想没想过他吞了粮,要做什么呢?” 太子冷笑道:“还能为了什么?换成金银当赎金吧。” 苏四小姐道:“不止呢。殿下,赎金分明是要拿马匹来支付的。我只听说过北面缺铁器缺得狠呢。” 太子显然也想到了,他蹭地起身,“难道北面要出事?!谭燕这是要领王子回去夺位吗?” 这样一来,两拨人虽然小有偏差,但终于“殊途同归”了。 ☆、55发表 暗部密探动手更早,因此得到准确情报的时间也比皇家密谍提前不少。 乔浈看过,便吩咐乔睿抄送了一份,递上了皇帝的案头。 在金台汗国,嫡子庶子继承时地位相若,想登位就得拼本事。现今汗国的大汗年纪轻轻但却久卧床榻,估么着自己再骑战马奔腾疆场也只能在梦里实现,这才将立储一事提上议事日程。 至于大汗亲子……刚会跑跳。原先还想挣扎着多活几年替儿子收拢人心,备下贤臣良将再平稳传位。如今身子骨不给力,大汗也只能认命,便打算把汗位交给成年弟弟,能结个善缘也好。 于是,金台汗国局势立即风起云涌、波涛诡谲。 可是大汗的成年弟弟一大堆,如何才能鹤立鸡群,捞取更多的威望和人脉呢?目前答案比较统一,去跟大晋打仗吧。而打仗,就需要更多的粮草和铁器……能把军备置办齐整一样是泼天的功劳。 这种关键时刻,自己跟太后的儿子还在大晋吃牢饭呢,谭燕如何能坐得住? 这么一来,京城里就有迅速倒在谭燕的金元攻势之下的近臣,跟皇帝吹风说,“不如让金台使节见上王子一面?” 皇帝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对方一会儿,直到近臣额头见汗,才悠悠道:“爱卿所言甚是,准奏。”心里却在琢磨,昨天九弟的人刚把王子揍了一顿,今天就有人提议允许谭燕面见王子。这内奸究竟出在自己的密谍里还是在九弟手下的暗部中呢? 皇宫的紧邻国师府里,乔浈心情同样不怎么样,他也对属下下达了命令:迅速且准确地排查出内奸来! 领了任务,属下们鱼贯而出。在最后出门的乔睿期待又热切的眼神中,崔琰无奈地挽住身边丈夫的胳膊,“别生气啦。” 乔浈摆了摆手,迅速轰走两位心腹,才道:“我知道气也没用,但总是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