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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为神明的肉身沉入修罗鬼狱,灵魂本该顺应天道转世, 可他却无法离开这座瘴气肆虐的山。 “原来是诅咒啊。” 他看着映在溪水里,那一条攀爬在背脊上形如毒蛇的咒纹。 那是由人类的贪欲和恐惧凝成的诅咒, 目的是让他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他被迫留在了山里, 他的神社在山火中被烧毁,本就残破的木屋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残骸。 山间常年弥漫着瘴气,别说人类,就是动物也没有办法在这种地方存活。 他无人供奉更无人祭拜, 与其说是神明残留在世间的意识, 倒不如说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他并没有怨恨,他只是茫然。 神明, 是被人所需要, 在人类强大的渴望和祈求里诞生的存在。 他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使命,死返玉和这片土地不再需要他, 而不被需要的神明, 没有存在的价值。 于是他成了徘徊在这座山里, 无家可归的亡灵。 因为终年弥漫着瘴气,这里寸草不生满目荒凉, 时间似乎在这里失去了该有的痕迹。 每一天每一天, 他坐在最高的那棵黑椎木上重复看着日出日落,孤独成了比诅咒更可怕的束缚。 直到有一天, 有人闯进了山里。 他坐在树上看着树下披着暗蓝羽织、佩着□□的少年一步步向他走来, 最后停在他面前。 “您就是这里的神明大人吗?”对方仰起头。 苍蓝色的瞳孔, 是他被夺走的眼睛。 原来是咒术师啊。他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 并不想和对方多说什么。 “不能告诉我吗?”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 少年自顾自的在他身边说话,声音是少年独有的清朗,“我听说这座山里有位神明,一定就是您吧。” “我不过是已死的神明残存在世间的意识罢了,”他记得自己这样说道,当时的心情说白了就是敷衍,“我曾经是神,但现在不是了。” “因为不被需要的神明没有存在的意义。”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吗?”没有理会他的冷淡,少年犹自背着手绕着树走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把一样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丢给了他,“初次见面,是给您的礼物哦!” 说着就自顾自地跑远了。 他打开那块手帕,里面是一根做工很是粗糙的木簪,一看就是出自并不擅长雕刻的人之手。 是他自己刻的吗?神无月镜把木簪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一点都不好看啊。”他这么说着,却把那根木簪收进了衣袖里。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那个少年脱不了干系。 但或许是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呆了太久的缘故吧,他没有拒绝这个少年的靠近,即使对方身上有着自己被夺走的眼睛。 更有甚者,就是这个少年的存在,他才会被困在这里。 但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一时兴起,但自那之后那个少年却每天都跑来和他见面。 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一幅画,那个少年来见他的时候总是会准备许多小小的惊喜,渐渐的,他甚至每天都会期待着和他的下次相见。 最后一次来找他的时候,那个少年身上带着伤。 他笑着把一个漂亮的锦盒递到他手里,沉甸甸的质感,里面是一件绘着流云和仙鹤的羽织。 “第一眼见到这件羽织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您。”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洒满了融化的星星。 “能允许我为您亲手披上吗?”他起身把那件羽织拿在手里。 丝绸般顺滑的质感,衣摆上绘着的流云鹤影有着栩栩如生的美感。 他点了点头,任由那个少年把羽织披在他的肩上,那样小心翼翼的动作,他一扭头就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认真,和眼眸里无法掩饰的欣喜。 十几岁的少年,就连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也是直白得可爱。 “神明大人,您想出去看看吗?” 临走的时候,少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眼里的神情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我没法离开这里。” 他披着羽织坐在黑椎木的树枝上,并没有把对方说的话放在心上。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到,少年离去之前,眼里的神情是如何深情的沉湎。 自那天之后,那个少年再也没有出现。 他坐在那棵黑椎木上一直等一直等,却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以为是那个孩子把他忘了,毕竟人类生来就喜怒无常。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发现一直禁锢着他的诅咒消失了。 他被夺走的力量在逐渐回到他的身体,他能清晰地察觉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不断逼近。 他披着那件绘着流云和仙鹤的羽织下了山,一路上雪花纷飞,这大概是几百年来最冷的冬天。 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他听见两个咒术师打扮的人站在一边说话,诸如‘眼睛’、‘处死’的字眼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没听说吗,五条家的嫡长子要被处决了。” “你是说那个有着奇特六眼的咒术师吗?” “据说是得了癔症被家族秘密处决的,死之前还胡言乱语,说自己的眼睛是从神明那里抢来的要替神明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