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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众弟子迫不及待地开始问询,一开始还有所拘束,但见其虽外表冷漠,态度却相当温和,也便抛开拘谨,各式问题层出不穷。 他一一耐心解答,并无不耐之色流露,聚拢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突然,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走上前来,道:“久闻师兄之名,子逸初入仙宗,对基础剑诀仍有些许不明,可否请师兄指点指点?” 他神色不变,将前一个弟子的疑问细心讲解完毕,方才转过身,淡淡道:“自无不可。你且在此施展一番,让我看看有何问题。” 那人一笑,当即抽出剑舞动起来。 其出剑若流风回雪,动作行云流水,长剑划动之间隐有破风之声响起,一套剑法被还原得相当精细。这人对剑法的领悟已是相当深厚,在年轻一辈弟子中算得上翘楚,引得围观弟子皆露出惊叹赞赏的目光。 少年一套剑法使毕,拱手微笑道:“临川师兄,你可看出我的问题所在了么?” 少年眼神自信,笑容颇有些傲气,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剑招还有问题。 他并未因少年的挑衅而生怒,沉吟半晌,缓缓道:“问题么……罢了,你且先看我使一遍。” 说罢,长剑锵然出鞘。 少年恭谨道:“那便有劳师兄示范一番。”眼神却有些不以为然。 但很快,少年的表情就变了。 风吹竹林传来依稀的沙沙声,明明日光和煦,却仿若有凉意滋生。 那人一袭白衣翩跹,身形变幻之间,清冷的面容仍旧不动声色,那狭长黑眸却是极专注的,隐隐透出凌厉之意,手中长剑划出玄妙而深奥的轨迹——如月下风前倒映清泉之上的那轮残月,又如寂夜将息时划破天际的那抹晨光。 剑意如浮云蔽日,剑招若蹑影追风。 明明使的是一模一样的剑招,却仿若天差地别。 少年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停下使剑,淡然道:“剑招有形而剑意无形,子逸师弟,你在在剑法架势和真气运用上已算得圆融自如,然而剑法有形而无神,终究算不得上乘,这便是你最大的问题所在。” 少年眼中似有愤然之色闪过,却无法反驳半句。 周遭旁观的弟子则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对少年刚才流畅的剑法顿时失了兴趣,看向青年道修时眼中钦慕却是更深。 “你出剑时杂念太多,心不诚意不坚,空执着于招式精妙,而却少了剑出无悔的气势。若要真正突破,还需你自己顿悟才是。” 少年猛然低头,掩住脸上扭曲神情,低低道:“子逸……谢师兄指点。” 他并未介意少年态度如何,只道:“无妨。” 他垂眸,习惯性伸手拭剑,随后将剑慢慢扣回剑鞘,却在看到那黑底红纹的剑鞘时动作一顿,盯着看了剑鞘片刻后,脑中如惊雷划过,陡然清明起来。 此处是幻境! 离渊收剑回鞘,再度抬头,面前所有人却已消失不见,只剩了寂然无声的亭台楼阁。他皱眉回忆起方才所见,那个向他请教的弟子,分明便是他在碧落阁一见而杀念骤生之人。 子逸……叶子逸 他呢喃着这个名字,心中杀念被灰白种子流淌出的清凉之气平和,却完全无法阻止自己对这个人的厌恶之情。 离渊眼神黯了黯,却无暇思索太多——如今深陷幻境,需得尽快找到破解之法才是。 他匆匆往前走,直至走到一处仙湖边缘,湖岸石碑上刻着几个古字。 沧缈仙湖。 离渊在倒映的湖面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没有面具的遮掩,面容与他一般无二,一双黑如长夜的眼眸静默与他对视,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让他心神震动。 ——这并非那双因为日日修炼血煞炼魂大法而被血色浸染的双眼。 他身着素色白衣,乌发被道冠束起,肤色也并非被多年囚禁于魔宫之中不见天日的苍白,而是温润如同无暇白玉。 鲜活温热的血液在身体中流淌,体内元婴仍是人类的模样,而不是被锁链牢牢束缚的魔剑剑灵,清澈纯净的灵力在周身游走,舒服得让他几欲叹息出声。 这竟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类的身体。 …… 凌煜宸行走在雾气之中,神色冷静,眼中暗金之色流淌,凌厉剑意破体而出。 他知晓自己是陷入了秘境幻阵之中。 他修行数年,早已练就坚韧至极的意志,区区幻境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在这迷雾中细细观察着,寻觅着破阵契机,正欲祭出本命剑尝试强行破阵,眼前迷雾却突然豁然开朗。 入目是沧波渺渺,熟悉景物。 ——是沧缈仙湖。 凌煜宸面上闪过怔然之色,无法抑制地想起了自己放在心尖上那人。 他与姬临川相识于一处秘境之中,在危难之际并肩协作,逐渐为对方的实力眼界所叹服。而自秘境出去后,又因种种巧合,很快便与姬临川成了莫逆之交。姬临川常与他在沧缈仙湖的湖心亭内喝茶论道,是以凌煜宸对此处印象不可谓不深。 后来,他对姬临川逐渐生出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便时常到上玄仙宗走动,名义上是交流剑法,实则只是想多看那人几眼。 但不料世事无常,他闭关三年出关之后,姬临川已是生死不明。他在魔域找了数年,连其尸身都未曾找到,此时突兀见了这熟悉场景,未免产生些许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