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裴元歌知道他此刻心里不好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老掌柜扶到偏间休息。出来看到魏师傅还在绣那朵二乔,才刚绣好四五朵花瓣,边道:“魏师傅您先忙着,我这铺子里出了点事情,我要赶去处理下。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落下您这幅绣图的。” 见老掌柜抱病赶来,魏师傅就知道出了事情,这时候裴元歌还记得跟自己交代一声,心里十分感激,道:“小姐您尽管去忙,我这朵二乔还有的绣呢!” 裴元歌点点头,既然知道是进货出了问题,那这件事就得到庆元商行问清楚才好。 裴元歌带着护卫和赵二掌柜赶往庆元商行,舒雪玉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去添乱,再加上她心中有事,便留在简宁斋,看着大夫来为老掌柜诊断,开药,服了药,气色看着好些,这才缓缓开口:“老掌柜的,我问你一些事情,你可别瞒我,要都告诉我才是。这些年来,老爷他……。帮了铺子很多忙吗?” 这头,裴元歌赶到庆元商行,跟店小二说清楚事情原委后,店小二的神情顿时变得很不悦。做生意的都忌讳这个,谁也不愿意被人说自己商行里有假货,正要开口辩驳,忽然听到里间一声响动,忙起身进去。再出来神色顿时大变,恭敬地道:“裴四小姐,我们东家请您进去,说货物的事情好商量。” 见他前后像变了个人似的,裴元歌心生疑惧,警戒地问道:“你们东家是谁?” “是我。”内间飘出一道声音。 闻言,裴元歌顿时一怔,怎么会是他? ☆、091章婚事起波折 掀开印福笀安康纹样的弹墨竹帘,裴元歌进入内间,只见一名男子坐在雕花圆桌前,身着莲青色素纹左衽文士袍,乌黑的头发用一根乌木簪挽住,周身素淡寻常,只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气息,显得有些淡漠萧索。他对着裴元歌一颔首,伸手道:“裴四小姐请坐。” 裴元歌坐下,若有所思地道:“颜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我也没有想到。”颜昭白淡淡一笑,神情微缓,“多亏裴四小姐代我和明月向九殿下求情,让我有了转圜的余地。”为她倒了一杯茶,道,“这是江南名茶铁观音,美如观音重如铁,裴四小姐不妨尝一尝。在下以茶代酒,谢裴四小姐求情之恩。”说着,双手举起青花瓷茶盅,先干为敬。 裴元歌也浅浅地啜了一口,只觉得茶香馥郁,圆润甘甜。 放下茶杯,裴元歌道:“颜公子怎么知道我跟九殿下求情成了呢?”当晚她回厢房时,实在太晚,深夜拜访多有不便,因此想要等次日再告诉颜昭白消息。谁知道第二日她醒来时,颜昭白和颜明月已经离开,后来也曾经派人到颜府去,去发现大门紧锁,人去楼空,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好消息无论什么时候告知,都不会有影响;相反,若是坏消息,裴四小姐一定会在当晚就派人通知到,好准备应对之策,以免不测。”颜昭白微笑道,“所以,当晚裴四小姐不曾派人过来,我就知道,九殿下必定是应允了,所以才敢放心带着明月离开。而这些日子的事实让我知道,我猜对了。”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撑起偌大的商行,果然是心思敏锐之人。 裴元歌暗自想着,又问道:“明月还好吗?” 提起明月,颜昭白的眼睛微微亮了两,神色却似乎有些黯然,混杂在一起,显得十分复杂难测:“明月她……。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一直就是那样子。不过,对我来说,她能够活着就是万幸了,其余的,我不敢强求。哦,对了,因为她身体不好,我派人送她到幽静之处休养,忘记告诉裴四小姐了,明月也很想念你。我还是第一次见明月这样喜欢别人,倒叫我很好奇。” 听他话里的意思,明月的身体情况似乎很严重? 裴元歌忍不住问道:“明月她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很虚弱。” “她是胎里弱,生下来后就五脏失调,气血颓败,稍加不慎就可能会……原本很多大夫说,她活不成的,能活到十五岁就是奇迹。”提到颜明月的病,颜昭白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说不清心头的百般滋味。看到明月为疾病所苦,他比任何人都难受;但有时候却又觉得,如果不是这些疾病,以明月的年龄,早就该婚嫁了,到那时候,他这个哥哥又有什么理由守在妹妹身边? 裴元歌看得出来,颜明月身体不好,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之意。忽然挽起袖子,解下手腕上的红线,道:“对了,我听说七彩琉璃珠对身体虚弱的人很好,不如——” “多谢裴四小姐的好意,不过,七彩琉璃珠只对因为中毒而身体虚弱的人好,明月她不是中毒,所以七彩琉璃珠对她并无用处。不然,我也不会舀它作为斗棋的彩头了。”没有想到裴元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说明她对明月是真心的,颜昭白心中倒是有些感激。 只是,眼前的女子太聪慧,他还是不希望明月跟她有太多的接触。 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那种不该有的感情,不敢在明月跟前露出丝毫端倪,毕竟他们已经是兄妹了,即使明月再善良,再天真,也不可能会接受这种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有的事情根本无法控制,他只能努力地压抑着,不要被人发现。 也许他有时候还是太过露骨,但别人只以为,明月身体虚弱,所以他这个做哥哥的紧张她,也算正常,并没有起过别样的心思。但从来没想到,这样隐秘的感情,居然会被九殿下察觉到。那日在临江仙,听到九殿下那句“生生世世永为兄妹”,真的如同被万千利箭同时穿心,痛得连他都忍不住失色。 生生世世永为兄妹,这真是他听过的最狠毒最残忍的诅咒! 眼前的女子聪慧敏锐,若是接触得多了,恐怕也会发现他的心思。在世人眼中,他居然对明月有这种心思,那是很污秽的吧,毕竟,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兄妹,颜家家谱上有他颜昭白的名字,这根本就是乱一伦!谁能对这样的感情报以宽容之心?而明月又那么喜欢信任她,愿意跟她亲近,如果她告诉明月,如果她对明月谴责他,如果她……。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弃鄙夷他,他也不在乎。 但是,他经不起明月哪怕一点点的鄙夷、厌憎、畏惧,或者其它想要疏远的眼神! 裴元歌并没有察觉到颜昭白的异样,仍然在担心颜明月的身体。是啊,这枚七彩琉璃珠,还是颜昭白的棋鉴轩斗棋的彩头,原本就是属于颜昭白的,如果这东西对明月有用,颜昭白又怎么会舀出来呢?“那有没有找过好的大夫看看?也许不是没有办法的。” 虽然不愿意裴元歌跟明月多接触,但颜昭白还是很感激她的这份心,摇摇头道:“连宫里的太医,我都通过五殿下请过来,给明月看过,却都是同样的话。这些年来,但凡听到有好的名医,我都想办法带明月去看过,结果都却都一样。明月能够活到现在,已经让他们很惊讶了。” “这样啊。”裴元歌也有些神色黯然。 “算了,不说这些让人扫兴的话了,明月先能活着,就是好事,别的不提了。”颜昭白不太习惯跟人谈及颜明月,便转过话题道,“真是抱歉,虽然说庆元商行跟简宁斋合作**年了,却只听说简宁斋的东家是官宦人家,却不知道原来与裴府有关。早知如此,我就早吩咐他们与简宁斋便利了。怎么?听裴四小姐刚才的话,似乎货物出了问题?” 裴元歌点点头:“是,不知为何,半个月前进的一批货,丝线全部都有掺假,绣图也有问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如果说刚开始,她还怀疑过是庆元商行的进货有问题的,现在看到庆元商行的东家是颜昭白,顿时就打消了这份疑虑。颜昭白能够将景轩商行做得如此之大,多年来都未曾出过差错,显然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也深知声誉的重要,绝不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裴四小姐不必忧心,之前你救了明月,又向九殿下求情,我却无以为报,这批货物我会吩咐商行的人先补上,再慢慢追查事情的前因后果,总能查个水落石出。”颜昭白爽快地道,“而且,以后但凡简宁斋进货,全部照原价给你,就算是我的一点谢意的。” 其实,就算他免费给简宁斋供货,也并不影响什么,但是这位裴四小姐很有些外柔内刚的感觉,未必会答应这种条件,因此他只提出照收购的原价供货,反而对彼此更好些。 “多谢颜公子的好意,不过,”裴元歌眉眼微冷:“这样太便宜那些动手脚的人了,我要他们把吞了我的货加倍吐出来,这样才算能稍稍解气!” “裴四小姐已经有头绪了吗?”颜昭白问道。 裴元歌冷笑一声道:“库房没有问题,进货的庆元商行也没有问题,那问题只有可能出在从商行进货,到库房运仓的过程中。 每次要进的货,老掌柜必定要亲自盘点,如果全是假的,或者货物的数目不对,老掌柜立刻就能察觉,能够知道简宁斋要进的货物数量,又能够准备这么多有掺假却又不会轻易被看出来的丝线绣具蘀代,要说简宁斋里没有内奸,打死我都不信!这批货物数目如此巨大,想要偷换也不容易,运货的人肯定有问题。只要抓住这两点,我不信查不出端倪来!” 前世白薇白芷和桂嬷嬷的背叛,让她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只要被她查出内奸,绝不姑息! 颜昭白点点头,心中倒是有些惊讶。他从商已经十数年,经历的事情多,能看清楚这些不稀奇,但裴元歌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之前又从未涉足商事,居然能够如此明察秋毫,倒是让他不得不惊叹。“四小姐所言有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现在就有一件事,要请颜公子帮忙!”裴元歌说着,低声说出一番话来。 听完,颜昭白微微愣了愣,神情有些尴尬:“我尽量……” 裴元歌进去与庆元商行的东家商谈这次的货物问题,赵二掌柜和简宁斋的一些仆从,以及庆元商行的小二们都候在外面,隐约能听到里面模模糊糊地说话声,但是却听不清楚到底说的什么。忽然间,里面传来“碰”的一声响,似乎是拍桌子的声音,紧接着是裴元歌怒气冲冲的质问。 “我说了这次我们从你们庆元商行进的货物全部有问题,害得我们简宁斋差点声誉扫地,这件事,你们庆元商行总要给我个交代!我在这里跟你说了半天,你颠来倒去的纠缠不清,到底准备怎么处置?你们这个样子,我们简宁斋以后再也不会从你们这里进货了!还有,这里的事情没完,你若再这样推?下去,咱们就公堂上见!” “姑娘别急,有话咱们好好说嘛!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不能说断就断,我说了一定会给姑娘个交代的。”另一道男声则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忙道,“这样好不好?这次有问题的货物,全部由我们庆元商行赔偿姑娘的损失。当然,为了表示歉意,以后姑娘从我这进货,全部照原价给你,我保证不收姑娘丝毫的利钱,如何?” 小二愕然睁大眼睛,他们庆元商行的货物从来都没有过问题,怎么东家居然这样说? 而且,听东家的语调,总觉得……。 另一边,赵二掌柜也跟身后的奴仆交换了个眼色,神情古怪。方才小二对着东家小姐还很不客气,出来一趟就变了脸,显然是房内的东家发了话。而现在听这庆元商行东家的口气,似乎很不想他们东家小姐跟庆元商行断交,开口闭口就是交情,还张口就说要按原价给他们东家小姐……这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对劲儿。难不成这位庆元商行的东家看上他们东家小姐了? 不然,很难解释这种种异常啊! 正想着,却见裴元歌愤愤然地掀起珠帘,犹自怒喝道:“念在你们这是第一次出这种事情,我饶了你们商行这一次,你们尽快把货物给我们简宁斋补上。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如此容易地善罢甘休,咱们到公堂上见去!”走到赵二掌柜等人身边,喝道,“咱们走!” 赵二掌柜不敢作声,忙跟着裴元歌出了庆元商行。 裴元歌看起来怒气不小,脚步都带着风,赵二掌柜掂量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庆元商行的货物出了问题,连累到我们简宁斋吗?庆元商行虽然远不如景轩等大商行,但多年来都是很有声誉的,真的做了这种事情?” “可不是吗?”裴元歌怫然拂袖,“不过算了,看他们东家认错态度还好,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说着,踩着车阶,弯腰进了马车,赵二掌柜等人则上了后面简宁斋的马车,随着裴元歌一声令下,车夫挥鞭,马车哒哒地朝着简宁斋的方向而去。 单独坐在马车中,裴元歌脸上的怒气顿时散去,只剩下一片沉思。 原本以为这次事件只是个意外或者巧合,正巧简宁斋进货进了假的丝线,被魏师傅卖到,偏又是那么重要的一幅绣图,所以闹将起来,正好被广致斋抓住,想兴风作浪,趁机扳倒简宁斋。 江南是丝绸之乡,丝布绢罗花样繁多,相应的,各种造假也久盛不衰,像用茜红草粉泡白丝充当红绣丝,以及那些假货的造假方式,许多都是江南那边的秘法。如果说是庆元商行进货时不小心,在江南被人所骗,那倒是正常,但现在出现在京城,用来特意蘀换简宁斋的货物,难免会让裴元歌多想。 这样一来,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运货的人绝对有问题,不然不会被人将整批货物换掉而不自觉;管事和掌柜之中有人里应外合,否则不可能准确地知道所要进的货物及数量,事先备好相应的掺假货物。虽然说不能排除管事和运货之人勾结,舀真品去买以谋取利益的可能性,但要准备那么一批掺假却又不容易在短时间内被发现的货物,本身就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必然不菲。 再说,如果被爆出卖嫁祸,简宁斋也要跟着倒霉,倘若简宁斋因此一蹶不振,对这些管事和运货的人损害也很大。竭泽而渔,都是在商场多年的老油条,没有这么鼠目寸光。 若只是为利,还不如在进货的价格上动手脚来得轻松容易。 这样费尽心血准备这么一批假货蘀换,若说想要简宁斋一蹶不振乃至倒闭,才更合理。而那些管事和运货的人之所以敢做这种事情,想必是有了后路,知道简宁斋倒闭后,他们依然能有优渥的条件,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才敢这样肆意妄为。 这样说起来的话,是广致斋在背后动手脚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如果说这件事是广致斋动的手脚,他们的目的显然是希望简宁斋因此倒闭。以魏师傅的暴躁性子,那副绣品的重要性,再加上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兴风作浪,事情只怕会闹得不可开交。倘若她不在,在两厢僵持的时候,旁边有人喊句要验简宁斋的丝线以证真假,再从库房找到掺假的红绣丝,只怕简宁斋真的要一败涂地了。 但是现在,魏师傅被她安抚,假货的问题又被她中途截断,看似平静了事端,但广致斋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那么她的引蛇出洞之计,便有了施展的余地。 她假装没有发现简宁斋内部有问题,而通过和颜昭白的争吵,又造成一种假象,似乎庆元商行的东家因为看上了她,而认承下来假货的事情,加以补偿,让事态就此平息。这样一来,就给简宁斋里有问题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以为自己并没有暴露。 这次的事情没能闹起来,广致斋必定不会就此作罢,老字号店铺,第一次出现问题,只要处理得当,还 能够挽救。但是如果接二连三的出现假货问题,那无论善后措施做得有多好,都会动摇在顾客心中的地位,慢慢零落。广致斋在简宁斋有内线,有这么好的动手机会,必定不会放过,肯定会故技重施,让简宁斋声名扫地。 饵,她已经丢下了,现在就只能下次进货的时候,来个人赃俱获。 因此,回到简宁斋后,裴元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相,只说是庆元商行这次进的货物有问题,已经照原价赔偿,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让大家不要担心。而与此同时,派出去到各家商户走访的下人也都回来禀告,这半个月在简宁斋买东西的顾客里,果然还有两人买到的货物有问题,好在他们还没有使用,也没有发现异样,结果简宁斋的人却主动上门,更换货物并退钱补偿,倒是让他们觉得很惊讶,对简宁斋赞不绝口。 听到这话,赵二掌柜擦了擦冷汗,还好小姐想得周到,不然,这两家也闹将起来,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更是对年纪轻轻的裴元歌佩服得五体投地。 简宁斋的事情处理完,裴元歌扶着舒雪玉,乘坐马车回府。奔波了这半天,裴元歌早早地回静姝斋歇息,紫苑木樨忙上来服侍她换衣裳,忽然间紫苑惊讶地道:“小姐,你身上那个喜鹊登枝的荷包呢?怎么不见了?” 裴元歌一怔,低头往腰间望去,果然先前出门时所带的荷包已经不知影踪,不知道是被人偷走,还是不小心弄丢了,心中微微一沉。不过,好在那荷包是她随手做来玩的,所用的布料,绣的花色都是外面常见的,也没有什么特殊表记能够认出身份的,里面装的也不过是寻常香料,这才微微定下了心神。 这样普通的荷包,就算被人捡走,也不至于生出事端了。 “算了,只是个寻常荷包,不见就不见了。”想清楚这些关节,裴元歌倒没有太在意,沐浴一番,换了衣裳躺在床上歪着。不过,这事也给她提了醒,亏得这荷包是没有表记的,若是个能够辨认出身份的其他贴身物件,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来,她也太疏忽了。 往后要更加谨慎才是。 这边舒雪玉在蒹葭院却是翻来覆去了无睡意,白日里跟老掌柜的谈话不住地在脑海中翻腾,在蒹葭院被封这十年里,她的嫁妆铺子也曾经有过许多问题,有的时候甚至入不敷出,都是多亏裴府名下的铺子掌柜提点,扶持。章芸绝对不会有这种好心,那么,这能说这一切都是裴诸城授意的。他…… 舒雪玉思绪万千,忽然听到外面白霜似乎在跟谁说话,提到“老爷回来了”的字样,猛地坐起身来。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却仍然起身换了衣裳,梳了头发,对着妆奁台发了半天的呆,反复犹豫着,最后才下定决心,起身走出屋外,见白霜正在跟新调上来的大丫鬟白伊整理着八宝阁,悄声地说这些什么,咬了咬唇,问道:“老爷回来了吗?在哪里?” 第一次听夫人问起老爷的事情,白霜有些惊讶,答道:“老爷在同泽院呢!” “我有事要找老爷商谈,白霜你随我过去一趟!”舒雪玉百般思索,最后才说出了这句话。白霜知道自己夫人脾气倔强,嘴又硬,不敢打趣,应了一声,便跟着舒雪玉后面,来到同袍堂。舒雪玉顿了顿,犹豫了下,道:“你先等在这里,我优化想要单独跟老爷说,不许传出去!” 白霜脸上不敢有丝毫异色,恭恭敬敬地道:“是,夫人。” 舒雪玉从蒹葭院出来后,这是第一次自己主动找裴诸城,也是第一次踏足同袍堂,进门后见裴诸城不在外间,转过屏风,来到偏间,果然看到裴诸城坐在桌前,正凝神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公文书笺,眉宇紧蹙,神色有些沉凝,似乎心情并不好,一时间又有些想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裴诸城的声音:“愣着做什么?倒杯茶过来给我!” 显然听到了动静,察觉到有人过来。 舒雪玉一怔,蓦然回首,却见裴诸城依然低着头,目光似乎并未离开公文,犹豫了下,环视四周,最后发现右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海棠红紫纱茶壶,以及配套的茶杯,上前去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杯温,感觉还可以,这才慢慢地走过去,递到裴诸城跟前。 裴诸城目光仍然凝聚在公文上,随手接过,正要喝,忽然察觉到不对,猛地一转头,看到手足无措的舒雪玉,猛地一怔,手一抖,一杯茶全泼洒在公文上,连茶杯也“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砸个粉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裴诸城忙用衣袖擦着公文上的茶渍,低头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以为是石砚,没想到会是你!” “是,”舒雪玉低声道,:“我很少到你的院子来。” 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 裴诸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只“嗯”了一声便没再接话。好一会儿才抬头,神色有些焦虑:“出了什么事?”舒雪玉从前就很少到同泽院来找他,更不要说现在两人的尴尬情况。现在她居然过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裴府出事了,而且还是很要紧的事情,所以她才会来。 “没有。”舒雪玉也能猜出他为什么问这种话,顿时觉得十分窘迫,“没事,我这就走。” 说着,掉头就要离开。 见她这样的神态举止,裴诸城更觉得的确是出事了,偏偏她却又不肯说,刑部的事情已经让他头大,刚来回来又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本就是焦头烂额,看到舒雪玉这样子,忍不住一阵焦躁,有些不耐烦地道:“舒雪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行不行?能不能不要总这么遮遮掩掩的让我去猜!”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焦躁和震怒,他深吸一口气,按捺着道,“都是裴府的人,有什么事,我会解决。听说你今天下午和歌儿到铺子里去了,铺子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舒雪玉咬着牙,“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