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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亮了他们身畔延绵千里的大漠,也照亮了他们之间的那个吻。 啧,元初真人沉默地将道经扣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第二天,元初终于趁着小徒弟打瞌睡的时候,拽着李避之又絮叨了好一通,除了那些老父亲般的劝告外,终究又提起了一件,他们都刻意忽视太久的事。 钟棠本木之中,吸收的那些厉煞。 虽然这几年来,那些厉煞只是流淌于钟棠的灵脉之中,好似十分乖顺。但元初每每探查时,却能发现它们正在不断地积蓄着,伺机待发。 钟棠注定没有长久的寿命,甚至连普通人的一生,都无法企及。 总有一天,他的身体或许会被厉煞所吞噬,也或许在此之前,就被那六颗镇煞之星所察觉,进而抹杀。 他们当然想要寻到办法,可这么多年来却一无所获。 最重要的是,就在昨夜,在撞破两人那个吻后,元初真人难得的起了一卦,不问苍生只问姻缘。得到的结论却是:“冷铁锁心,烈火焚木,有缘者不过十三载。” 而这番话,元初也一字不漏地说给了钟棠——在李避之将所有的厉煞之气,引于己身之后。 钟棠像是个旁观者般,站在漫漫黄沙之中,看着自己从树上落入到李避之的怀中,然后李避之用剑,穿透了他的心口。 那时候的他,已经能够感知到自己体内厉煞的翻涌,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只是他以为,师兄是想要在厉煞爆发前,给他一个解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自于祸陨的厉煞,在被压制了多年后,终于通过那处伤口汹涌地蔓延而出。 天色立刻暗了下来,风沙又起惊雷再降,六颗镇煞之星于天空之中,显出分外耀目的光亮。 可下一刻,李避之却又将那染血的木剑,对向了自己。 同样的伤口,是血与血的相融,而天生的道根灵脉带着孤注一掷的凛冽正气,在刹那间死死地压制住了厉煞,将它们围堵包裹着,押送至李避之的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黄沙之中的钟棠醒来了,他望着满身鲜血昏迷不醒的李避之,却连眼泪都无力流出。 这时候,元初真人来到了他们的身边,看着两个小徒弟,无声哀叹。 “厉煞不可解,然你师兄到底是道根灵脉,若可断情修道,说不得能够镇压它更久的日子。” 而李避之足上那锁心的长镣,也是钟棠亲手为他束上的。 情动即煞动,锁煞便要锁情。 钟棠挣扎着,做完这一切后,便又昏迷了过去。 “所以,我又为什么会忘记这些呢?”大漠消失了,棠树也消失了,像是旁观者般的钟棠,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虚空。 他微微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幻影。 元初真人难得将一身金乌道袍穿得齐整,满头的白发束在紫金冠中,对着钟棠微微而笑。 “后来避之又醒了一次,”老道长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他说你身上厉煞已除,便让你忘记那些事,过寻常人的日子吧。” “他当真放心得下?”钟棠垂下微红的眼眸,像是赌气般说道。 “自然是放心不下的,”元初笑了笑,又慢慢地说道:“那臭小子,怎么可能让你自己乱来。” “那他——” “他在你的身边,放了一个人。” 钟棠一愣,半晌后喃喃地说道:“是蒋玉风……不,是张顺子?” 在元初的目光中,钟棠知道自己猜对了,随即又有些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可张顺子每次见到师兄都……他这么会演吗……” “那倒不是,”元初回忆起自己生前最后几年的事,像是觉得很有却般说道:“避之每次都跟他书信联系,你那小伙计大约也只是知道,有人花了重金让他照顾你,却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话说到这里,钟棠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他沉默了片刻,只是静静地望着许久不见的师父。 心绪几番起伏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那个问题:“师父……与我有关吗?” 他含糊地,很是不愿地略过了中间的几个字。在他记忆中,元初真人尽管邋遢,荒唐,有时还有些糊涂,可却是几乎登仙般的存在。 他实在难以想象,元初会在回到临安的几年后死去,除非……也是被他身上的厉煞所害。 “没有。”出乎意料的,元初否决了他的想法,甚至连一丝为安抚他而作伪的意思都没有。 他轻松而又和蔼地笑着,又摸摸钟棠的头:“傻徒弟,你师父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人。” “是人就有死的时候,更何况……你猜我活了多少岁?” 钟棠眨眨眼睛,听着元初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数,而后心中忽得松了下来,仿佛有什么释然了。 “……那还,当真是长。”他喃喃地说着。 元初真人似是被他的话惹笑了,可身形却越□□缈,像快要消散掉。 但他却并没有多么着急,反而又拉扯着钟棠,说起了好多他来临安后的琐事,直到最后才问道:“那现在呢,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钟棠抬眼看着他,像是小时候那样,忽而勾起了唇角,点点头:“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