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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是盖不住的,只能减弱。就像回忆,消磨不掉,只能冲淡。 黑暗中,宋子澄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两行温热的泪水缓缓流出。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真的,他误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能够很坦然地接受那个曾让他痛不欲生的过去。 他经常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不要放在心上,可真的呈现于世的这一刻,他发现不是的,不过是自欺。 正努力压抑着哭腔,宋岁安温柔的声音轻轻传入耳中,“阿澄,不怕,大伯带你走。” 好听的声音,强而有力,宋子澄不由点了点头,跟随宋岁安站起身。随后他听到宋岁安对着助理说了一句留下善后的话,四周又吵杂了起来,宋子澄仿佛还听到贺楚墨在喊他的名字。 但宋子澄已经无法细听,宋岁安正扶着他慢慢离开。 离开警察局,张叔早把车子停稳在门前,宋岁安把宋子澄送上车,背靠椅背的那一刻,宋子澄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情绪平复了下来,宋子澄把西装拉下,露出半个脑袋,西装的味道熟悉好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暖意与安心,像打了一针强心剂。 宋岁安上车,张叔马上发动车子出发,宋子澄不由望向窗外,贺楚墨从警察局跑了出来,身后是正拼命拉着他的蒋轻。 宋子澄看得不真切,不明白为什么贺楚墨要追出来,很快,车子离开警察局,已经看不见了。 宋岁安把宋子澄送到莫老医生的私人诊所里,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工作室。 这个小地方,放了许多花花草草,一内室,一外院,十多方的一个小房子,房主原本是用来做仓库的,莫老医生租了下来,用来摆弄花草,和堆放他收集的‘破烂玩意’。 后来,莫老医生还添了一张舒适的小床,餐桌椅,还有咖啡机等。 成了他平日闲来无事的小去处,也成了宋子澄当年治疗的地方。 数年没来,莫老医生添置了更多的小玩意,宋子澄细细地看着,发现当年他在这里画的画,竟全都在。 稚嫩的画工,丰富的色彩,当年他还没接受正规的画画训练,画的多半是不成熟的线条图与人物像,但都被莫老医生好好地珍藏在透明的玻璃柜子里,甚至有一些画作,被莫老医生特意用框子裱装起来。 宋子澄看着眼前这些零散而断续的画作,心里不免感动。 宋岁安在外面打电话,宋子澄看着他的背影,决定动手泡一壶花茶。 宋子澄先把花茶认真地细了一遍,展开干枯嫩柔的花瓣,木槿花泡在水中,冲刷出浅浅的紫色,在透明的水中荡漾开来,分外好看。 内心宁静。 外面的男人一副着急不已的模样,眉头都是紧锁着的。瞧,一直都有人在暗地里为自己遮风挡雨,他还怕什么?还在意什么过去与难受? 第127章 宋子澄走到外面,刚好宋岁安聊完最后一句‘谢谢莫医生’便挂了电话,宋子澄想了想,对宋岁安说道:“花茶,要尝尝吗?” 宋岁安紧握着手机,看着宋子澄,犹豫着该怎么开口,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反倒让宋子澄笑了笑。 “我没事,真的。”宋子澄倚靠在落地玻璃门的边上,脸带笑意。尽管心有余悸,但此刻他所表露的,更多是坚定,是无惧。 眼看着宋岁安仍是一脸忧心,宋子澄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当年的那些人,是捉错人了,他们要报复的对象不是我。尽管......我是吃了些苦头,受了点委屈,但是最后,大伯你都把事情处理好,还替我要回了公道不是吗?” 宋岁安眼角发涩。 “我都这么大了,不能总是像以前那样,一昧想着别人曾施加于我身上的暴行,我得要向前望,往前走。过去的我不懂得这个道理,只会自己封闭自己,只会自己钻牛角尖,还连累家里为了我搬家……但现在我明白了,那件事,错的人不是我,是林乔,是施暴方,我坦然磊落,不需要对谁负责或者交代,所以我不怕,我不怕的。” 宋子澄这样说道。 / 莫大季收到宋岁安的电话,匆匆忙忙地赶到小花室,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宋家两伯侄温温馨馨地在喝着花茶的美好一幕。 他气得高血压都飙升了。 “季伯伯。”宋子澄面向落地玻璃门坐着,看到莫大季时,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喝茶。 莫大季倒是笑着答应了一声,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花茶,赞叹,“不错。” “太久没来了,擅自用了您的花茶叶,您见谅,我还在茶里加了一点蜂蜜。”宋子澄笑着道。 莫大季没有在意这个,他欣喜眼前的这个已然锐变的宋子澄,轻笑。花茶微香,他想了想,缓缓说道,“孩子,心里好些了吗?” 宋子澄:“挺好的,刚刚只是吓到了,我没有放在心里。” 莫大季点了点头,“一晃这些年,你能想得开,我也很欣慰,你长大了,真好,真的好。但心里若是有团团麻绳子,就跟伯伯们说,不要憋着,不要独自消化,人是群居动物,咱们要学会依靠别人。以前常跟你说,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人活一辈子,大胆些,快乐些,要恣意无肆地笑,随心所欲地哭。” “不要怕孩子,不要藏着自己的伤心与难受,有些东西,你大声说出来,面对它,它反而就怂。不要担心自己的情绪会被放大,悲痛伤心,恐惧可怕,甚至内心所承受着的压力,就会被放大,这些让你窒息的源头,都是无可避免的,直面它,然后大声说出来,这样,心里的勇气就会多一分,有你爷爷和你大伯兜底呢,怕什么,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