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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聿扬大概也被他今天的作风惊呆了,完全丢弃平日温和假面,拿出各种筹码和他硬碰硬交锋相对。 他已清楚将想法告知谢聿扬,事情最终会走向何方尚未可知。他之后要做的事会顾虑谢家,但不会再让谢家成为他的桎梏。 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是因为看过她和家里的坚持,也看过她对黑白漫画的执着。明明软软糯糯平时怂得跟兔子一样的小姑娘,面对自己选择的方向时却不曾退缩过。 谢聿扬叱咤商场多年,直面他的锋芒并不轻松,但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客厅的沙发很小,却温馨十足。伸手握住沈橘乱动的小脚,谢行舟的声线浸过温水一样满溢柔软:今天累不累? 沈橘的脚很小,圆润的指甲乖乖衬着莹白的脚趾。突然被谢行舟握住,害羞地就想往回缩。听到他的问句,沈橘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她穿了一天高跟鞋这件事。 不累!沈橘不想他担心,睁着眼说瞎话,换来谢行舟手上用力一捏:你以为人民警察会信你的鬼话? 那你不信还问我! 谢行舟笑起来,他的笑声永远和他声音一样好听:想听你撒娇,这个理由行不行? 沈橘噎住,眼神乱瞟着望向天花板,嘟囔:其实还是有点累 谢行舟轻笑一声,扶着她的小脑袋放在肩上:所以说了,不用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没有勉强沈橘缩缩脖子:既然你都诚心诚意邀请我去帮你了,我当然要全力以赴! 如果沈橘脑门上有两只兔耳朵,谢行舟真想拎起来仔细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她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为了让她帮忙才带她回去的? 对了想起谢行止下午说的话,沈橘舔舔嘴唇,试探着开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吧? 谢行舟搂着她的手臂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你哥哥都和我说了!怕他不承认,沈橘抬起头,睁着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他:说你早就看过《玻璃世界》。 原来是这件事。 稍稍放松,谢行舟承认得爽快,却依旧隐瞒部分事实:是。看到《凛王长斋》作者名字的时候,我就对上号了。 其实创作《玻璃世界》的时候我奶奶去世了,这是为了纪念奶奶的作品。 我知道,作话里有写。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行舟眸光柔软,如沉在一水间的重山,隐隐绰绰的绵延:怎么说呢,就像拥有一个自己收藏的秘密,哪怕面对和这个秘密息息相关的人,也无法开口。大概怕说出秘密后的反馈不同于预期,从此失去原本的心情。 但是现在这个秘密我知道了。沈橘仔细看他的表情,不想错过他的情绪变化。 嗯,谢行舟有些无奈地舒开眉眼,所以我缴械投降,如实交代可还行? 沈橘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和你说过,外婆对我而言就是家的味道。谢行舟牵起沈橘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着诉说那些埋藏在记忆里也从不褪色的往事:厨师研究料理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出于对美食的热爱,也许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也许只是为了可能带来的名利地位。外婆她究其一生想做的,一是将文化融入美食,将传统美食提升到新高度。二是用美食传递感情,不仅让食客品尝时有感官上的愉悦,更能感受到食物的故事,或是厨师想表达的情感。我对美食最基本的概念来源于外婆,也认同她的理念。 谢行舟叹一声气,眉梢眼角的笑有几分无奈:谢氏需要我的舌头,但他们并不理解美食,也懒于理解。只要有人为此负责,给集团带来利益便足够。他们把责任扔给我,却从没人教导我什么是真正的美食。我只要记住专业词汇,然后相信天赋带来的判断,说出好吃与否的结论,其他似乎无关紧要。 而帮助我理解这一切的,是外婆。 沈橘乖乖靠着谢行舟,听他说外婆怎样教他理解食物的世界,又怎样手把手教他做菜。 从《食珍录》到《山家清供》,东坡豆腐是豆腐,葱油煎,用研榧子一、二十枚和酱料同煮。又方,纯以酒煮,俱有益也,蟹酿橙是橙用黄熟大者,截顶,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实其内,仍以带枝顶覆之。 炎炎夏日,一碗洒上官桂、丁香、山楂的沁凉冰粉。皑皑冬雪,炭炉上腌制多时的烤羊腿外焦里嫩,脂油诱人。 一年四季,外婆总能变着方法为他准备美食。即便后来他尝过越来越多世界顶尖的料理,也从没有一道,能带给他如此无穷无尽的温暖和动容。反倒是沈橘为他准备橘子粥的那个早上,熹微的晨光中,似乎就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情绪。 所以,外婆去世后我很久都没走出来。谢行舟摸摸沈橘的头,眸光深远悠长,犹如陷入漫长的回忆:即便知道外婆年迈,分离不过迟早,真正面对的那一刻还是无法接受。那时候我尝试过很多舒缓情绪的方式,包括旅行、运动、泡吧、看漫画直到看到《玻璃世界》。说实话,非常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