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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霄问道:“你会相面?” 那少年郎自信满满,说:“我能替你看前世今生,还能看你将来的造化,可卜凶吉,辨灾祸,还能帮你化险为夷,别崇拜我,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玄门小天才而已。” 容九霄:“……” 见过自吹自擂的,没见过这么夸张吹嘘自己的。 容九霄笑了,说:“你觉得,我是什么命数?” 少年郎拿下斗笠,直勾勾地盯着他,说:“我寻思着,你怎么也是个大富大贵,命格无双的紫薇星君下凡尘,一世君主,天命所归。” 容九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他私自离宫,谁都不曾告诉,而这个少年,也的确不曾见过。 天子画像自然不会流落在外,否则便是杀家灭族的后果,若此子的确能够相面…… “我还算出,大仪皇朝山河将倾。”洛青莲发挥了不怕死的本质,口无遮拦,道:“你想挽救大厦倾摧,却又无计可施。” 容九霄淡淡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洛青莲笑嘻嘻地说:“不怕不怕,杀了我,谁替你暖床?” 容九霄:“???” 不得不承认,洛青莲是个有本事的玄门宗师,他知道许多连容九霄都不曾接触过的道法,看人极其精准,且颇有头脑。 他成为国师之后,替容九霄出谋划策,励精图治,替皇朝带来了一时间的繁荣,他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可辨忠奸,知善恶,找出最适合替圣皇出战的将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容九霄与他的国师情根深种,彼此互生情愫,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没有理由不喜欢洛青莲。 他是一国之君,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洛青莲委身于他,成为他入幕之宾,榻上之宠,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是容九霄最快活的一段岁月。 然而好景不长,厄运接踵而来,先是魔国铁骑无情入侵,后有迟梧大将军因情所困战死沙场。 但这些对于容九霄而言,似乎并不致命,洛青莲单凭他的相面之术,便选出了额能够接替迟梧之人,让魔国暂且退避三舍,不敢冒犯。 最为致命的,便是大衍圣皇二十八年的时候,从帝国南域领土开始,出现的一股蛊虫之祸。 不知从何处兴起了一股炼蛊的风潮,南疆多虫蛇,多瘴气,那处的修士多喜欢利用这些东西,炼制成武器。 一种名为九尸毒蛊的蛊虫横空出世,它靠在人体寄居,吸食人脑和人血,杀伤力极大,会让人死后变成行尸走肉,即便脑子空空心脏荡荡,也宛若丧尸一般游走在街上,且见人就咬。 被咬了的人,就会沾染这种九尸毒蛊的毒气,继而变成新的行尸走肉。 南疆的首府官员生怕上面怪罪下来,在第一个城池被这样屠灭的时候,竟是隐瞒下来,下令封城将里面的尸体悉数焚烧,然而他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蛊虫尚未消灭,它们早已寄居在动物身上,扩散到南疆各个城池当中。 待到容九霄意识到南疆出事的时候,为时已晚,整片南疆已经全然成了一片活死人的人间地狱。 “我去趟南疆吧。”洛青莲说:“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能解决南疆的麻烦了。” 年轻的帝王并不认同,他说:“南疆已经沦陷,派去的官员回禀,南疆民不聊生,伏尸遍野,城中具是活死人,见到活物便会扑上去撕咬,却又找不到尸虫所在。我不愿让你去送死。” 洛青莲在他怀中,勾着他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说:“陛下难道不信任我的本事?我对虫蛊也颇有研究,那些官员没一个靠谱的,还是让我亲自过去看看,也好早日解决。” 容九霄说:“此去毕竟祸福难料。” 他终归是不舍。 洛青莲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自信满满地说:“陛下不是说过,我是你的福报嘛,陛下在宫中为我祈福,我在外面替陛下开疆拓土,你我珠联璧合,必能护得天下长久。” 洛青莲终究还是离开了帝都。 他走的那日,容九霄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身影,心中突然有种慌乱无措的感觉——仿佛这一别,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国师卒,帝掩面泣血,失声痛哭。” 纯阳圣皇的墓穴当中,竟是记载着大衍圣皇与洛国师之间的往事。 容九霄的手轻轻抚过这些印刻成阴雕的壁画文字,胸腔重是无法言说的五味杂陈。 他恍惚还记得那些面目狰狞的往昔,感觉到当洛青莲与九尸毒蛊虫王同归于尽之时,那种撕心裂肺仿佛连灵魂都被焚烧的痛苦。 世道艰难,道途险阻。 大衍圣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铁血无情的君王。 “天道降灾,险峰崩塌,江河倒灌,虫祸遍野,民不聊生。帝以身为祭,散魂魄于天地山川日月之中,身四道消,乃葬于玄龟帝陵,恶风萧肃,黑云卷日,帝陵不知其踪,引以为奇。” 容九霄发出了一声轻嗤。 即便洛青莲用了将近十年时间,彻底解决了蛊虫之祸,又能如何? 天要大仪皇朝灭亡,便会降下各种人力所不能及的灾害,即便是他想白了头,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