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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怕你们这两臭小子死在外边了?”虚空没好气地斜睨了眼身旁的宁桓,“宁桓啊宁桓——”宁桓听着虚空嘴里点着他的名,顿时觉得后脖颈一凉,连忙缩到肃冼身后。虚空见状,眯着眸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他冷哼了一声道:“好啊,跟着我师弟别的没学好,气死人的本事愈来愈有长进了。几日不见,胆儿也不小,敢直接把我锁外头了。” 肃冼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回眸望向宁桓。 宁桓从肃冼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他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讪讪一笑,急忙解释道:“我……我这不是太着急了,没想着其他办法。下回,下回一定会和道长商量。”说着,宁桓用力拉了拉肃冼的衣角,黑曜石般的眸子眼巴巴地望了过来,指望着这时肃冼能为他说上几句话呢。 肃冼轻飘飘地睨了宁桓一眼,眸底淌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他懒懒地回道:“师兄这怎么能怪上我呢?宁桓他气死人的本事本来就厉害,也不见得全部都是同我学的。”拖长的调子带着一股戏谑的意味,引得宁桓恶狠狠地回瞪了过去,宁桓龇了龇牙,气哼哼地小声骂道:“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肃冼无所谓般地挑了挑眉,他转过身,望向虚空问道:“师兄,你来了,皇上他们呢?” “已经安顿好了。”虚空回道。他的目光直直地错过肃冼,望向了他的身后,虚空蹙了蹙眉,忽地想到了什么,眸底淌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问道:“庚扬是鬼婴,你早知道了?” 肃冼一怔,默然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当年上不允朱梓扬留下子嗣,事发后他府中妻儿皆被赐下毒药。”他顿了顿,像是忆起了什么,墨色的水眸中荡起了一层浅浅的涟漪,“不过庚将军死前曾哀求过汪大人能救他朱梓扬妻儿的命。可上的命令锦衣卫怎敢违背。妻王氏当场毙了命,不过那尚在襁褓不过才半月大的孩儿,饮下毒药后竟尚还留有一口气,汪大人用另一死婴的尸体替了他,遂将他抱去了死人坡。” 虚空闻言,微蹙了蹙眉,问道:“可是仍有一事说不通,明明是个鬼婴为什么能长大成人?” 肃冼白俊的面庞隐没在阴影下,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眸倒影着月光,他望着远处的庚毅,似是叹息一般地道:“那孩子送去死人坡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庚将军那时候方入土,三魂七魄皆不稳,他见着了那孩子,决心把他自己的五魄都给了他。” 虚空一怔,继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难怪了,我道这些年过去了他为何没入轮回,原来是少了五魄。那这么说来,庚毅这些年来一直养着朱梓扬的孩子。” 肃冼点了点头,淡淡地应声道:“这么说也算是吧。” “庚三呐——”远处,妖僧忽地出了声。刺骨的冷风吹开了他天盖前的白色纱幔,眼角妖冶的红光在月色下似是灼灼星火,混合着杀意与血气。他拉长了语调,嘴里发出了阴恻恻的冷笑,“这些年不见,庚将军竟还在啊。” “真是可怜,为了他宁愿做一个孤魂野鬼。你可知他当年把他命给我时,可半点都未提你,比起那皇权,你又算得上什么东西?”妖僧的嘴角含着恶毒的笑意,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堂堂大将军骨子里也不过是个下贱的玩意儿!” 庚毅黑眸沉沉,定定地望着那妖僧,他脸上挂着一丝淡漠之色,任凭着他在眼前嘲弄,不置一言。半晌,庚毅语气微凉地道,“你终究不是朱梓扬。说了再多,我也未必会在意你的话。倘若我真在意世人对我的评判,怎会成了死人坡中的一抔黄土。” 妖僧脸上的笑容骤然褪下,“怎得,一个孤魂野鬼也想与我作对吗?”他微勾起嘴角,眸底带着冰冷的笑意。庚毅跨下了马,提起腰侧的长刀,明黄的刀穗在凄冷的月夜下泠泠作响,刀刃闪着寒光,他抬步朝着妖僧走去。 天盖被掀翻在地,顺着冷彻的寒风飘落在宁桓脚边。锋利的刀刃带着一星寒光,没入了妖僧的胸膛。他低垂下眼睑,妖纹在月色下闪着熠熠的红光,“庚毅啊。”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你莫不会真以为一把普通的刀就能奈我何吧。”刀刃被弹开,“哐当”发出了一声脆响,落在了地上。妖僧挑衅般地讥诮一笑,诡谲的妖纹在暗夜下逐渐爬满了他整张面孔:“我可是佛,不死不灭之身啊。” 宁桓蹙了蹙眉,他不安地回头望向肃冼,睫毛烦乱地颤了颤:“怎么办?庚将军打不过他,我们是不是要找出那喜乐佛的真身像。” 肃冼抿了抿嘴,视线落在远处,“就算找出来也无用,鬼城与皇城重叠,正如他所说,他已经是不死不灭之身了。” “那……”肃冼打断了宁桓的接下来的话,“嘘——”肃冼的眸底淌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压着宁桓的肩,低声道:“别急,再等等。” 妖冶的月色之下,黑雾围拢下的京城透着股沉沉的死气,灯笼闪着幽绿色的火光,仿佛坟茔中明明灭灭的磷火在闪烁。街头巷尾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活尸,在暗夜中的掩护下,它们匍匐在长安街两侧,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妖僧垂下身,捡起地上的长刀,他眼底含着杀戮的冷意,一步一步朝他逼来,嘴角冷冷地勾起,眸光微微错过庚毅的身后,落在了不远处与鬼城相叠的皇城:“庚三啊庚三,若不是你当年为他顶罪,死在了他的前头,他又怎肯愿意以命抵愿做我的肉身傀儡呢?说起来,我还得多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