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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懂得,也不想去懂。颜淡学着赵桓钦那样,慢慢趟下夜忘川,冰冷的江水漫过胸口,好似又回到在忘川水中踟蹰前行的日子。只是那个时候,她跳下七世轮回道,却完全没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做。 而现在,她想离开这里,成为凡人、又或者当妖。最坏的事qíng都已安然度过,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害怕的? 烟波江上,一座华美却充斥着衰败之期的宫殿时隐时现,在缭绕白雾中更显得瑰丽。颜淡喃喃:这就是冥宫 冥宫是不会待在一个地方不动,我在这里找了很久,才发觉这个时辰它必定会停在这里,半个时辰后消失。赵桓钦眼中明亮,语气也不似平日一般寡淡。他话音刚落,一阵yīn风袭来,江面上的白雾更浓了,几乎无法看清十步外的景象。 赵桓钦神色微变,冷冷道:是yīn兵借道,用手遮住口鼻,不要发出一点声响。 颜淡抬起袖子捂住嘴,隔了片刻,只见一行穿着青铜铠甲的将士从他们身边不足六七步的地方走了过去。他们扛着长兵器,身上铠甲黝黑得毫无光泽,却始终是漂浮在夜忘川上,甚至连一点水波都没有激起。 这些将士齐整肃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遥遥而去。赵桓钦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不要跟得太近,十步之内他们会察觉到。 颜淡恍然,赵桓钦几次回来都带着伤,想来也是同这些yīn兵动过手了。 在水里趟了快小半个时辰,赵桓钦突然停下脚步,一指斜方的水涡:这就是鬼门,你家住何处便会落在那个地方。 颜淡呆了呆,她从来就不是凡人,不知最后会落到哪里?她转过头看着芒鬼,微微笑问:你不如同我一起去凡间吧? 芒鬼看着赵桓钦的背影,他已经顾自向着冥宫而去,再缓缓回过头来向她笑了笑:不,我不回去了,你快些走罢。 颜淡点点头,也不再多劝说,径自走向那个漩涡。几乎是一瞬间,她被一股大力卷入其中,正转得头昏眼花之际,迎面而来一片汪洋黑水。这黑水不但泛着油光,水里还漂浮着一截截残破的躯体。 颜淡用力捂住口鼻,若是这浸尸黑水被她咽了进去,只怕吐十天都不够。她正挣扎着,突然被làng花拍向边上的岩石,不由痛哼一声,眼睁睁地见着那黑乎乎的脏水往嘴里灌进去。颜淡被撞得七荤八素,只能随手乱抓,想稳住身子,好不容易教她抓住了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喀嚓喀嚓奇怪的响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石壁上贴着一只只瘦骨嶙峋的恶鬼,眼睛如同跳跃的磷火,泛着碧油油的光啃着她手里抓着的一截胳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地方làng头打来,油腻腻的黑水从头浇下。 颜淡yù哭无泪,只觉得自己被làng头抛起又摔下,在九曲十八弯的石甬道间乱碰乱撞。幸亏她还可以御气护着身子,不然早就摔成一堆碎骨头了。可就算如此,她也清晰地听见自己一身骨头正喀拉喀拉响。 骨头会断光的吧?还有她的腰,她都这把年纪了 眼前突然一亮,这一点光亮越来越大,变得刺眼。颜淡咕咚一声摔在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她吃力地抬头向上看,只见五步之外的地方有一扇木门,门口摆着一把扫帚,周围是灰砖墙,像是一条狭窄胡同。 这里是凡间了,只是不知道她在凡间第一个瞧见的是不是好心人? 她正这样想着,只听吱呀一声,那扇木门开了,当先一人的个子也不比她高了多少,后面的那人则高了前后那人整整一个头。两人穿着很是沉重、色彩繁杂的衣裳,袖子几乎要拖到地上,粉白的脸,艳红的唇,眼眶漆黑,腮是淡红色的。 颜淡正艰难地抬起头,一瞧见这两人顿时僵住了。她一直以为凡人该是和她长得差不多吧?怎么会、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四目相对,片刻沉寂之后,那个矮个子的粉面人当先跳将起来,中气甚足地喊道:妖怪啊啊啊,有妖怪呀啊啊啊 梨园戏班 四目相对,片刻沉寂之后,那个矮个子的粉面人当先跳将起来,中气甚足地喊道:妖怪啊啊啊,有妖怪呀啊啊啊 颜淡怒了,她现在这个模样不就是láng狈了些,衣裳脏了些嘛,哪点像妖怪了?这两个凡人好吧,姑且算他们是凡人,脸涂得像白墙,腮刷得像猴子屁股,这种妆容居然还敢说她是妖怪,真是岂有此理。 那个矮个子的喊了两嗓子,嗓音掉得又高又尖,磕磕碰碰地往小门里挤,一路高喊:妖怪啊啊啊啊一只妖怪全身冒绿水从天而降啦 颜淡颤巍巍地往前爬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来。只见那个愣在原地的高个子突然往后退开一大步,砰得一声撞在墙上,抖手抖脚地捏着墙边的扫帚,颤声道:你、你是你是何方、何方妖孽,敢来此此作祟?! 颜淡怒目而视。为什么这些凡人一门心思认定她是妖孽,而不是落在此地的仙子?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好歹好几百年前她都是仙子来着。 忽听几步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颜淡的眼都直了,只见一个涂了一脸黑红相间油彩的雄壮大汉手擎青龙大砍刀,冲着她大喝一声:何方妖孽竟敢来此? 颜淡卯足力气,大声喊道:我不是妖怪! 咣当一声,那柄青龙大砍刀支在地上,尘土飞溅。可见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大刀,不是那种用来装样子、其实里面是空心的那种,若是被这把大刀砍在身上颜淡嘴角一阵抽搐,这后果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壮汉身后慢慢探出一张粉白的脸,正是之前吓得跳走的矮个子:你真不是妖怪? 别、别听她胡说!妖怪都会说自己不是妖怪!那个个子高的正贴在墙上抖成一团。 颜淡趴在地上,心里苦楚难言,忽然觉得脸上被拂过布帛轻柔的触感,抬眼看去,只见那壮汉扯着个子高些的人的长袖,将她的脸擦了擦,豪慡地笑道:你大概是逃家出来的小姑娘吧,弄得这一身脏。 颜淡感激地点点头。 这一声小姑娘当真叫得她受用无比,想当初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总想着长大些才不会被人瞧不起,等到现在年纪长了,却想装得嫩一点。 这衣裳弄脏了,班主还不骂死我高个子的那人哭丧着脸。 放心,等班主瞧见这小姑娘就想不起来要骂你了。壮汉呵呵一笑。 不过她现在开始学功夫还是晚了点,不比我们从小练的好。 那有什么关系?现在老爷们就喜欢这个调调,白净细嫩、水灵灵的就好 颜淡不由想,这些人究竟是gān什么的?是人贩子,还是青楼楚馆里管事的? 事实证明,她同孜孜在念的人贩子和青楼里的老鸨没有缘分。 她从鬼门出来,恰好摔在桐城一家戏班子的门外。桐城在北方,再往北去便是荒芜大漠,大漠里鲜少有人烟,只有大片山峦。那片山川名铘阑,主峰极高,终年白雪覆盖。她若是运气不好些摔在那里,真的只有冻死饿死的份了。 此时天下三分,桐城正是在南楚的疆域。南楚的都城是南都,据闵琉说起南都时那颇为向往的模样,想来南都是个风光繁华的好地方。 闵琉就是那日见了她吓得跳走的矮个子。她把脸上的油彩洗去的时候,颜淡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这小姑娘容貌生得很好,尤其是一双眼和琉璃似的,光彩流溢。 颜淡还不太能欣赏凡间这琅台梨园的妆容,觉得真是糟蹋了闵琉的秀美容貌。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颜淡在戏班足足养了两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几步。在她养伤的时候,班主腾出地方来让她住下,睡的是硬木板的通铺,上面垫块布就睡人了,让她本来两个月能好的伤硬是拖到第三个月。除此之外,一日三餐从来不少,有时戏班子登台演出,得了富老爷的奖赏还会分她一些时鲜水果和蜜饯零食。颜淡很是感激。 待到她能下地走动的时候,戏班的班主便提着算盘同她清算她已经欠下多少银钱,而这些银钱放在钱庄里又会生出多少银钱,问她是打算写信给家人让他们来接她好,还是留在戏班子里打杂还钱好。 颜淡一贫如洗,身无长物,又无家人,只得选了后者。 班主很是满意,拍了拍手叫道:涵景,你过来。只见一道身段美妙的人影婷婷袅袅走了进来,低声道:班主,不知你叫我有什么事? 颜淡大失所望,初时听见那名字再看见那身段和走路姿态,她还以为是怎样倾城的美人,待走到近处才发觉居然是个男人。她不由想,这凡间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啊,从前在天庭时候她时常嫌弃白练灵君太花哨不像个男人,如今方知,白练灵君同这位比起来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 她正想着心事,冷不防被那个叫涵景的拧了好几下脸,还没来得及愤怒,对方面无表qíng地说:皮肤还算过得去,上妆不难。 颜淡吁了一口气,敢qíng他不是在调戏她老人家。 班主更是满意,点点头道:你给她唱一句简单的,先来听听音色。 涵景面无表qíng地转向颜淡:我唱一句临江仙里的唱词,你跟着我唱一遍。他不待颜淡答应,径自轻轻一扬衣袖,水眸微微垂下,腰肢轻摆,嘴角微微带起一丝笑,好似满园色中的一点殷红:最撩人是经年色一点,烟波江里是碧玉一泓,断亘画梁芍药儿浅,丝丝柳叶轻垂心似牵呵他衣袖轻舞,缓缓弯下腰去,轻挽长袖,虽然曲子已尽,余音袅袅。 颜淡目瞪口呆,她实在实在是不怎么能欣赏男人的柔弱风姿,这几句唱得颇为幽怨哀愁的词听着身子就禁不住直打寒战。班主咳嗽一声,道:怎么,你刚才没仔细听吗?涵景,你再唱一遍。 颜淡忙不迭地阻拦:不不不,我听到了,这位,咳,大哥唱得很好就听得入了神。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涵景瞪了她一眼,顿时又起了一身jī皮疙瘩:我唱,咳咳那个,断亘画梁芍药儿浅,丝丝柳叶轻垂心似牵 只听班主叹了口气:算了,这个资质能念几句说词就很好了。颜淡自觉除了声音有点抖,还算不错,却不想班主觉得她没资质,不由问:那我以后,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