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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被看穿心中所想之事,大大方方地承认:嗯。 还是抓到第一个妖的时候,我才刚学会炼丹,不小心把方子看错了,火候又不对,所以那个蜘蛛jīng死得比较惨。第二个是熊妖,下场比蜘蛛jīng要好多了。至于第三个么,是芍药花jīng,全身都很宝贵,就用来研究了几个百年前遗留下来方子唐周的语气很是慢条斯理,第十个我都还没怎样,他自己就先吓疯了。你是第十一个。 颜淡听得身上发冷,勉qiáng笑说:真荣幸。不管是谁听到前面这一串同类的下场,都会受不了的好不好? 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突然说:唐周,我饿了。 唐周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你是妖,还会觉得饿? 颜淡嘟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生硬:妖当然会饿了,就是神仙也会饿的。在外面,我可以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不吃东西也没关系,可这里什么都没有,黑乎乎的。 隔了片刻,头顶一亮,颜淡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突然的光线,一根糙叶就掉在自己身边,随后周围又是漆黑一片了。颜淡气得发抖,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再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过了很久,她方才从牙fèng里挤出一句:你真是一个好人啊。 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称谢。听声音还是笑着说的。 颜淡只得抱着膝,继续想办法。她活到现在,只要想的话,几乎每个人都能被她耍得团团转,现在碰上了一个同样jian猾的,不,同样聪明的,她还要好好合计一番。 其实人都是有弱点的,只好找对方向,就可以一举击溃对方。 可是唐周的弱点是什么? 她记得紫麟的弱点是怕别人知道他的真身是山guī,丹蜀的弱点是怕鬼,余墨的弱点,嗯,其实只要不过分的要求,余墨都会替她去做,也因此养成了她好逸恶劳的习惯。 而余墨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平安? 她虽然有七八分把握确定余墨已经脱险了,却还是剩下那么两三分不确定。唐周的口风很紧,什么都问不出来。 颜淡头疼得要命,只好将下巴搁在膝上,闭目养神。可是周围的气氛实在太好,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她竟然又睡着了。 逃跑与反逃跑 武力不是关键,自古以弱胜qiáng的例子枚举不胜。 颜淡打算开始认认真真了解这位年轻的天师,哪怕是细到一根头发丝的小事。她挪到葫芦壁上,在上面敲了敲:唐周? 唐周语音模糊,轻轻嗯了一声,听上去似乎刚睡醒不久。 这个时机抓得最好,早一分将他从睡梦里吵醒,肯定会提前抓她去炼丹,晚一分则完全清醒,套话就不容易了。 颜淡放软声音,缓缓道:你的道术这么高明,一定有位名师罢?教出这样一个徒弟,这个师父一定非寻常人,最好是那种xing格怪异,脾气古板,能让弟子怨声道载的那种。 我师父是位世外高人,人有些古怪。你问这个怎的?唐周的声音还有些低哑,随口便答道。 你师父很讨厌我们这些妖罢? 不是讨厌,是痛恨。他轻声道,他出家之前,本来是有妻儿。一日从外面回到家里,却发现自己的妻儿被妖给食尽了,只剩下两具白骨。 颜淡yù哭无泪。唐周从小受的是什么熏陶,已经可想而知,她逃出升天的希望变得渺茫。她想了想,斟字酌句:可是,并不是所有妖都会作恶的。比如她。 隔了片刻,唐周才道:或许是,只是我没见过。 颜淡只恨不得大叫,那个纯良的妖早已近在眼前,只是被他关进玉葫芦里不见天日。忽又听唐周接着说:记得我同你说的那个我第一次捉到的蜘蛛jīng罢?我那时看他可怜,就把他放了出来,结果他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扑向我。 颜淡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有气无力地说:原来如此。那你心里呢,是不是也和你师父一般痛恨妖? 你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只准提三个问题,回不回答看我高兴。听声音,他像是完全清醒过来,如果你是想说服我放了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玩这种把戏的你不是第一个。 颜淡贴着葫芦壁,忍不住道:这里黑漆漆的,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什么时候天亮,怎样才算一天? 唐周淡淡道:你自己估摸着算时辰,过时不候。好了,今日你已经问了三个问题了。 颜淡重重哼了一声,恨得咬牙切齿,只听唐周慢条斯理地调侃:你这样哼下去,小心鼻子长歪。 颜淡气得捶地,捶了两下,突然又笑了。不管如何,现在总算还是有些进展。只要有时间,就还有希望,她更艰难的状况都能安然度过,偏不信这道坎跨不过去。 她必须在这黑dòngdòng的法器中保持清醒,饥饿有时也是保持清醒的法子。她不像凡人,两三天不进食,就头晕眼花。她反而要花更多时间修炼妖术,就像这世上最神秘的密宗,就用这种饥饿的方式提升修行,磨练心智。 她时时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唐周走过的每一条路,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关在法器中,就基本与外界隔离,除了唐周和她说话的声音可以听见外,其余时候都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在这样安静黑暗的环境,没有勇气和意志的确也待不长。 可是慢慢的,颜淡竟然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声音,不能不说是一大惊喜。 唐周?她静坐许久,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唐周似乎叹了口气,有点挫败地说:你想说什么?整整十天了,从来都没有一个妖能在玉葫芦里待过那么长时间,他现在也不能不和对方较上了。 我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很痛恨我们这些妖?这个很关键,只要对方有半分恻隐,还是能被她说动。 唐周却掉转话锋:你怎的不问你那个同伴的事? 她当然想问,只是时候未到。现在她做什么都落尽下风,自然不能让对方将她的心思一起猜中了。何况她就是问了,照唐周那种看她越气急败坏就越高兴的xing子,问了也是白问,全然自讨没趣。 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管人家死活gān什么? 唐周似乎笑了一笑:你们妖的qíng谊,也就是这么一点。枉费那鱼jīng不自量力来拦我,还想让你逃走。 颜淡不说话,心中如焚般煎熬,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该是相信余墨的本事,如果他回到铘阑山境,发觉自己没有回去,必定又会出来找,她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脱身。 那是因为你心中本来就有偏见,其实根本不明白。颜淡心里生气,还是硬生生克制着,我们妖也是时刻被约束着,有自己的原则,就算为恶,也不会比你们凡人更坏。 唐周没说话。 那就意味着,今日他不会再理会自己。 颜淡翻来覆去地想,最后慢慢闭上眼,正在似醒非醒之时,突然又被一阵细细的水声惊醒过来。她翻身坐起:你能不能让我出来透透气,一盏茶功夫就好。 唐周非常gān脆地应道:好。 突然头顶上出现一道亮光,颜淡心中的欢跃简直不可言表,慢慢飞到葫芦口,趴在口子上往外看。她现在被法术束缚,身子缩小太多,哪怕一扇窗都显得庞大许多。看窗外透进来的光,现在大约是傍晚时分。而他们现在应是在一家客栈中,只是看客房的布置都很旧了,外面又没有闹市的嘈杂之声,想来是郊外的那种小客栈。 是不是觉得和你原来看到的都不一样了?唐周突然轻声笑问。 颜淡点了点头,回过头去,但见眼前水汽缭绕,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讲了:你你你 唐周往后靠了靠,将湿淋淋的黑发拨到木桶外边,似笑非笑:我什么? 颜淡立刻指责说:我才不要看你洗澡! 唐周很是无辜地看她:是你说要出来透透气,再说我又没请你看。 颜淡趴在葫芦口,一手支着下巴,嘟起嘴:好啊,我就在一边看,你有种让我看全了!唐周手一松,玉葫芦扑通一声掉进水里。颜淡还没反应,就连着灌进两大口洗澡水,连忙闭住气,缩回玉葫芦中,用妖术在葫芦口上封了个结界,不让水灌进来。 唐周站起身,将身上的水擦gān了,扯过屏风中的里衣披在身上,才把玉葫芦从水里捞起来:如何? 颜淡只觉得肚中翻腾,咳了半天什么都咳不出来,气鼓鼓的:卑鄙。 唐周但笑不语,把玉葫芦放在桌上,慢悠悠地系上衣带,再穿中衣,最后披上外袍。 颜淡眼波一转,微微笑道:四处奔波一定很累是么?要不要让我帮你捶捶腿,揉揉肩? 唐周转过头,淡淡看她。 你放我出来,我保证不逃。何况就是我逃了,你也能追回来,这种傻事,我也不会做啊。就是要一步一步来,当前要先从玉葫芦里出来,这样才好见机行事。整日介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才什么办法都没有。 你这是在引诱我么?他也轻轻笑了,慢慢的,一字一缓地说,你想不想知道,从前有只狐妖也来这一手,她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颜淡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禁不住瑟缩:不想不想,我半分都不想知道。 事实上,要离开玉葫芦,也必须先保证她还活着。如果最后只剩下一丝小魂魄飞出去,那也没有意义了。 唐周拿起玉葫芦,用木塞把葫芦口堵上:如果你真是聪明的话,就老老实实的、不要动歪主意,这样才能多活几天,死的时候也gān脆。 眼前又重归黑暗。 颜淡想了想,问:那个狐妖生得很好看么? 唐周不假思索地回答:比你好看多了。 颜淡指责说:有那样的美人投怀送抱你都不动心,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估摸过了三个时辰的光景,颜淡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响动。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什么人半夜出来走动?她连忙贴着葫芦壁,凝神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有人在房内走动,而且绝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