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小时的航程,余景去了一个海边度假小岛。 他在房间内放好行李,正好趁着晚上出去吹吹海风。 祁炎像在走廊上等他,余景出去他也跟着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 终于,余景踩上沙滩,回了头。 “阿炎,”他轻声问,“其实你不喜欢和我回家吧?” 祁炎靠近一些,走在他的身侧:“嗯。” “也很介意我没有告诉我同事你的存在?” “嗯。”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好像也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了。 他们第二次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坦诚相待。 余景低着头,踢了脚粗糙的沙砾:“那你为什么不说啊?” 祁炎沉默片刻,道:“不敢说。” 余景抛下父母和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好像全世界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祁炎指指点点。 余景的错是对,祁炎的对是错。 他应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应该永志不忘铭诸五内,应该永远匍匐以最低姿态示人,因为他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祸首。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一二? 他不配。 “对不起,”余景停下脚步,轻声道,“我爸妈那样对你,我不应该强迫你跟我回去,我也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让你觉得在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无依无靠。” 祁炎眼眶发红,喉结上下滚动,吞下哽咽。 晚风吹开余景眉前的碎发,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他的眉眼精致,说话时语气温柔,就像对待自己的学生一样,也像极了十八岁的余景。 “你不要针对菜楚楚,不要干傻事,公司正在上升期,你的员工都需要你。” “也试着放宽心态,看清自己的内心,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 余景说完笑了笑,转身面向一望无垠的大海。 夜幕降临,最后一丝光亮被海平面吞没,只留下一片深蓝的寂静,以及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祁炎回房后一直反复去想余景和他说的话。 想着想着,总觉得不太对。 他出了房间,犹豫片刻,叩了叩余景的房间。 屋里并未有人应答。 “阿景?阿景?” 他开始拍门,呼喊声逐渐焦躁。 有安保人员上前询问,在了解情况后立刻下楼去拿门卡。 房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余景的身份证正面朝上摆放在桌子上,旁边是一张b超照片。 而照片上面则压着一个小巧的红色布袋。 布袋里面装了一把为婴儿准备的银色长命锁。 第47章 今年过了十月份,祁炎就三十岁了。 他这短暂又曲折的一生里,有一半都是被暴力遮掩,隐匿于黑暗中的。 父亲酗酒,喜怒不定,变相的促使了母亲的冷淡,也基本毁掉了祁炎的整个童年。 他习惯了毫无预兆的毒打,也尝试着去和现实妥协。 他太弱了,大腿没他老子胳膊粗。 可能上一秒还正常的喝水吃饭,下一秒滚烫的开水就直接泼在他的脸上。 都是他爸的正常操作。 母亲护过他,但没有几次。 因为每次爆发争吵之后都会上升为更加严重的殴打。 “反抗”比问题本身更加严重,一旦做出类似举动,那矛盾本身就会直接转移为“你竟然还敢还手?” 时间久了,祁炎明白了其中的规律:有时保持沉默可能会避免更多争执。 再后来,祁炎年纪大了,要吃要喝还要上学。 母亲不得不离家工作,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 她会给祁炎一点钱,然后很快就离开。 那点钱不够祁炎生活,但他从没开过口。 祁炎很怕自己妈妈在某天就不回来了,所以他尽量让自己乖一点,好养活一点。 只是在自己妈妈面前,他却又依旧保持沉默,像是无所谓一般,拿了钱应声好,不央求也不挽留。 他的成绩中游偏下,平时上课不听作业不写,考试全靠一点小聪明勉强维持。 日子混一天是一天,本以为自己会和大部分同学一样,好点的高考后上个大专,差点的直接辍学打工,反正就这样留在b市,一眼望到头的未来。 可他遇见了余景。 十五岁的余景五官精致,斯斯文文,不仅家境殷实,有父母的疼爱,而且成绩优异,深得老师的喜欢。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上走下来的好孩子,祁炎没接触过,也特别感兴趣。 当然,和钱也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余景的零用钱很多,偶尔买一买文具,根本花不了多少。 祁炎第一次从他手里拿走了一百块钱,尝到了甜头,之后更喜欢往余景身边跑。 他喜欢逗他,偶尔说一句不着四六的下流话。 高中男生那点儿喜欢讨论的污糟事,跟永远传不到余景耳朵里似的,哪有那么矜贵。 于是余景很快涨红了脸,跟个小红气球似的,气急败坏,憋着快要爆炸。 余景这样会让祁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似乎自己在某一方面要胜过对方一点。 这点优越感似乎能补平他金钱的缺失,能暂时让祁炎忘掉余景给他钱时那几秒钟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