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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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51年朝鲜平康前线,排长俞春茂和二班长全成远接到一个任务,让他们带领二班战士,到敌机经常出没的地方,挖敌人飞机空投下来的哑弹。 他们集合好队伍,穿过一片茂密的松林,向目的地穿插而去。身后,是战士王永红、曾照义、邱芝廷、鞠学思等人。 或许今天,我们对这个任务会感到奇怪,带一个班战士,冒着生命危险去挖敌人的哑弹,到底要干什么呢?当时的平康前线,战事到了白热化程度。敌人的火力相当威猛,我军前沿部队没日没夜在壕沟里猫着。天上是敌机狂轰滥炸,地上是炮火连天,部队伤亡很大。为了躲避敌人强大的火力,避免伤亡,一线指战员一致认为,利用坑道战术是减少伤亡和有效打击敌人的最佳方法。 但是,打坑道需要很多炸药,当时前沿阵地本来就缺弹少药。部队领导向上级反映,得到回答是:目前运输条件有限,国内炸药一时无法运到,请同志们开动脑筋,想想办法!于是,部队领导组织干部战士会议,开动脑筋想办法,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有人马上提出:把敌人打到我军阵地炸不响的炮弹挖出来拆解,可以利用。但仅靠前沿阵地的哑弹,远远无法满足打坑道的需求,部队的伤亡每天增加,让前线指战员非常焦急。 在朝鲜的每一天,我们的干部战士都在这种缺弹少药,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和敌人顽强拼搏。如果不是如此,或许很多同志不会牺牲;如果不是如此,或许正义战争,可以早点结束!但对刚刚成立不久的共和国来说,经济上的困难,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这样的战争,不光是战术和胆略上的较量,更是毅力与物质的抗衡。 但是,年轻的共和国战士们没有被难倒,后来,又有战士提出:飞机丢下来没有爆炸的炸弹火药多,可以利用!于是,部队领导当场拍板,找来全成远所在部队的连长,让他们抽派一个班的战士,解决这个问题。 2 到达前沿阵地后,俞春茂和全成远马上安排战士,在相互距离20米的各个地点,挖出一个长1。5米,宽0。5米的防空洞。这种简陋的防空洞,看起来虽然简单,却是战士们用来躲避敌人空中轰炸和晚上睡觉的小土洞,十分安全有效。 挖好防空洞,俞春茂和全成远把班里的战士分成两人一个小组,由中心地点分散出去寻找哑弹。只要看到地上有一个和炸弹圆径一样大小的深坑,他们就死命往下挖。果然,全成远和曾照义那一组,当天就寻找到第一枚哑弹。可是炸弹挖出来后,看着这个冷森森的家伙,却没有人会拆。怎么办呢?全成远请示排长,排长也没办法,只好继续向上级领导请示。后来,领导给他们派来一名会拆炸弹的工兵。 工兵一到,见炸弹还躺在2米多深的土坑里,就说:炸弹在深坑里不能拆的,要拉上来!排长只好派人去找来一根长绳子,准备把哑弹从坑底拉上来。可谁下去给这颗哑弹栓绳子呢?全成远想:“哑弹是我们组挖出来的,我是班长,我不下去,谁下去呢?”他对排长说:“排长,让我下去吧!”排长考虑一下,点点头说:“好,你下去吧!小心一点!” 虽然全成远看起来很自信的样子,但他心里却很害怕,他怕惹怒了那个冷面无情的家伙,哼一哼,自己就报销了。但他还是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灵巧地将绳子栓在炸弹鼻子上。绑好绳子,全成远松了一口气,他用牙齿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从深坑里爬上来。战士们已经拉好一边的绳头,站在50米开外的地方,只听一声令下,就往上拉。 排长在深坑边站着,他等全成远上来,又说:“成远,你再下去一趟,我们拉绳子时,你看一看那炸弹有没有松动,好告诉我们!” 全成远觉得有道理,只好再次跳入坑里。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炸弹拉响,他就会粉身碎骨,连一块碎布片也很难找到。但是,他是一名军人,一个志愿军战士,他把所有的恐惧埋在心底。他的心怦怦直跳,两条大腿骑在炸弹上,低着头,两只眼晴死死盯着炸弹,心里念叨着:“炸弹啊炸弹,你可千万别响啊!你要一响,我就完蛋了!” 那边,战士们“一、二、三”的叫喊声传来,全成远感觉脑中一片空白。他心跳加速,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冒出,他确实很害怕。当他发现炸弹松动时,不顾一切地大喊一声:“炸弹动了!”并以最快的速度双腿一蹬,离开炸弹拼命往上爬,向战士集中的地方猛跑。 全成远一口气跑来,脸上冒着冷汗。战士邱芝廷惊惶失措地问道:“班长,怎么啦?你的脸那么黄,还冒冷汗呢!”听邱芝廷这么一叫,全成远才定下神来。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故作镇静地说:“没有啊?这哪是冷汗,是我跑出来的汗水!” 在工兵悉心的传授下,全成远很快学会拆解炸弹的技巧。后来,他又把这项技术传授给战士曾照义。从此,二班战士挖出来的炸弹,便可以自己拆解了。 由于善于总结经验,二班在后来的挖弹工作中,取得很大成绩。一个月以来,全班共挖出、拆缷35个300磅的炸弹,31个500磅的炸弹,收集炸药60多麻袋,彻底解决没有炸药打坑道的困难。二班战士在挖弹、拆弹上表现出色,上级领导给予他们班记集体三等功,并给全成远记个人三等功一次,获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勋章一枚。 当然,这是后话。在敌人的飞机底下作业,战士们的生命随时悬在一线之上。 3 那天,全成远也不记得哪一天了,敌人的飞机会突然来袭,正在挖弹的战士不得不迅速躲进防空洞里,等待敌机的轰炸结束。这一场轰炸,持续很久。 每次,当敌机轰炸完后,全成远会第一个从防空洞里爬出来。一声哨响,不一会儿功夫,几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就出现在列队里。可这一次他们等了很久,不见王永红同志。排长命令邱芝廷去王永红的防空洞看一看。邱芝廷去了,回来报告说:王永红不在防空洞里。 大家的心骤然紧张起来,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全成远更是急不可耐,他请示排长,是否马上分头寻找王永红。排长当即同意,并安排大家两人一组,分头出去寻找王永红。战士们一路走着,一路叫着王永红的名字。可是,只有听到大山的回答。 这位四川老兵,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大上海,是家里的独生子。由于常年征战,他几乎没给家里写过一封温情的信。他的父亲在乡下教书,他想,等全国解放了,再回家伺候老父亲。可是,美国鬼子的飞机大炮,却轰炸到鸭绿江畔。如果我们不战,战火就会烧到我们的国土,人民将会蒙灾受难。 他知道,这是一个战士的责任,他肩负着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尽管连长和指导员知道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想用一点私心将他留住,但他依然请樱出战。这样的战士,在朝鲜的战场上,又何止王永红一个呢? “你知道的,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爸在乡下教书。其实,我很想家,但我想等我立功后,再给我爸写信。我爸来信说:儿啊,我忠孝不能两全,等打完仗再回家吧!”全成远想起王永红对他说的话,忍不住一阵心酸。他责怪自己,没有带好王永红。他想,万一王永红牺牲了,他怎么向他的父亲交代?又怎么向连长交代呢? 六神无主的全成远,扯开自己的大嗓门,向远山呼唤:“王——永——红——”大山,一遍遍地传回他的声音:“王——永——红——红——红——” 后来,邱芝廷跑来说:“班,班长,找到王永红了”全成远一听,也不及细问,快步往回走。远远的,他看见排长和战士们围在一棵老松树下,默默地低着头。排长见全成远回来,含着泪,用手指向那老松树上,说:“成远,抬头看一看,王永红同志在那松树上,向我们招手呢” 排长说完,眼泪从他那深陷的眼窝流出战士们此时再也忍不住悲痛,互相拥抱着,呜呜地哭起来 顺着排长手指的方向望去——几片小小的军装碎片,在树枝上轻轻挥舞动,那是王永红向战士们依依惜别的手,也是王永红向祖国人民深情致意手 全成远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向天空发射出一梭梭复仇的子弹:“同志们,为王永红报仇”枪声、战士们愤怒的呼喊声,划破刚刚沉寂的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