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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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英,大理寺卿所奏,可是实情?” 金英立刻从丹陛上走下来,拜倒在地,道。 “陛下,十五日夜,内臣的确不在宫中,但是臣绝对没有跟外朝大臣私会,更不曾见过刚刚回京的石尚书,请陛下明察。” 然而话音刚落,俞士悦立刻便道。 “串通欺君,罪不可恕!金公公既然不承认,且看看这名女子是谁?” 一旁的卢忠配合着侧开身子,露出他背后粗布麻衣的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如许,长得只算是清秀,被这么多人瞩目着,忍不住往卢忠的背后缩了缩。 这个时候,俞士悦对着这名女子开口问道。 “殿下女子,你姓甚名谁,是何身份?速速道来。” 那女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 “禀大老爷,民女姓许,是金公公府中的使唤婢女,管家给起的名字,叫绿柳。” 声音刚落,金英便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盯着那女子。 “放肆,咱家根本不认得你,胡说什么!” 那女子被如此呵斥,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一旁的卢忠却是冷笑一声,道。 “金公公,本指挥使看你是真的昏了头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君罔上,就凭这一条,都够你去凤阳守陵了!”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文簿,道。 “这是她和你府中管事,签订的契约,上头写的清清楚楚,正统七年,她便到你府中侍奉,这契约上,还有你的私章,难不成想抵赖吗?” 大明虽明令禁止良家子卖身为奴,但是这种事情,有买家,有卖家,两厢情愿,根本是难以禁止的。 朝廷不许明面上蓄奴,那么民间自有变通的法子。 不能用卖身契,就用别的名头。 但是不论是什么,总归是有一份契约在的。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契约,上头明晃晃的私章格外此言。 金英的嘴唇动了动, 却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他比石璞要更加清醒。 从看到绿柳出现的时候,他就明白,大势已去了。 这场廷鞠,能不能奈何的了石璞这么一位七卿重臣,金英不敢下定论。 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 一旦自己和石璞那天晚上所谈的事情,在这廷鞠之上被揭开。 那么作为宦官的他,是绝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甚至于,金英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场廷鞠的目标,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石璞。 或者说,石璞只是捎带着顺手而已。 天子真正要拿下的,是他金英! 第211章 一张大网 金英的这种感觉,并非一朝一夕就有的。 事实上,自从天子命他交出东厂的时候,他便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但是说到底,他这些日子,并没有做什么对天子不利的事情,相反的,他办事还算尽心尽力。 所以金英以为,哪怕天子要动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可他却没想到,这雷霆一击,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那桩事情,放在平时,也就是小事一桩。 但是落在这场廷鞠之上,被有心人这么勾连起来,却足以让他和石璞两个人,都双双败落。 所有的底牌都已经被掀开,接下来自然是刺刀见红的总对决。 俞士悦沉着脸色,对那名布衣女子绿柳问道。 “你既是金公公府中婢女,那么本官问你,你平素在金公公府中,负责何事?” 绿柳似乎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张口答道:“回大老爷,民女在府中负责茶水侍奉。” 俞士悦点了点头,伸手指着一旁的石璞,道。 “你抬起头,仔细辨认,可曾见过此人?如若见过,是在何时何处?” 绿柳大着胆子抬头,顺着俞士悦指着的方向,正瞧见石璞阴沉着脸色,面无表情的瞪着她。 那一身绯袍,似乎给了绿柳很大的压力,她没敢多看,便又低下头,道。 “大老爷,民女见过这位大人,是在本月十五日晚上,大约戌时二刻,这位大人曾带着一个小箱子,到金公公府中拜访。” “胡说八道,老夫何曾去过?” 绿柳的声音刚落,石璞便死死地盯着她,呵斥道。 “大胆民女,此乃御前,本官乃朝廷二品尚书,岂容你如此污蔑?快说,是谁指使你来陷害本官和金公公?” 绿柳被这么一吓,立马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倒是俞士悦上前一步,冷声道。 “石尚书,你僭越了!” “陛下有诏,命本官主持此次廷鞠,你身为此案嫌疑人,当廷恐吓证人,单凭这一条,本官便有理由认为你是在心虚,治你扰乱廷鞠之罪!” 石璞冷哼一声,一甩袖袍,默然不语。 他何尝不知道,这么做是下下之策。 但是事已至此,他哪还有第二条路? 身为事情的当事人,他和金英一样,在认出绿柳身份的时刻,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自土木之役以后,就已经在竭力洗脱和王振的关系。 回京之后,更是将精力都放在了处理这件事情的手尾上。 本想着,只要他们拿不到实证,无论如何也能躲过这一劫。 但是谁能想到,这俞士悦压根就没打算去找什么实证。 而是剑走偏锋,盯上了他回京之后的动作! 事实上,根本不用俞士悦说,石璞的这一番动作,实在是太像心虚的表现了。 以致于,朝中的大多数大臣,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望着石璞的目光当中,却多了几分怀疑之色。 咬了咬牙,石璞沉着脸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和金公公都已经说明,十五日夜,我二人皆在自家府邸当中,但是这女子却胡言乱语,说曾见过我二人,岂非受人指使,蓄意诬陷?” 面对石璞的辩驳之词,俞士悦还未及开口,一旁的卢忠便走上前,开口道。 “石尚书,这名女子是否受人指使,倒是不好定论,不过你谎言欺君,却是板上钉钉之事。” 说着,卢忠自袖中拿出一份文书,展开道。 “锦衣卫奉圣命,协理三司查办王振一案,对石尚书你早有怀疑,自你入城之日起,本指挥使便派了暗探在你府外驻扎。” “这便是锦衣卫呈上的行程文书,上面清楚写明,十五日夜,石尚书曾从府中侧门而出,前往金公公的宅院。” “您当时带了多少随从,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您和他们,当时身着何种衣衫巾帽,俱写的清清楚楚,可要本指挥使再费一番功夫,向您详述?” 望着卢忠皮笑肉不笑的脸,石璞气得须发皆张,指着他,不可思议的喊道。 “你竟敢监视老夫?” 底下的群臣,也因为这个消息,而纷纷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不过这回,他们不是因为石璞,而是因为锦衣卫。 锦衣卫近来在京城当中很是活跃,这一点朝臣们是知晓的,但是他们只觉得,是在协助三法司办案。 却不曾想,锦衣卫竟然在秘密的监控朝廷大员。 一念至此,朝中有不少大臣的冷汗直冒。 石璞身为七卿,锦衣卫都敢暗中监视,遑论其他的朝臣? 当下,便有御史想要开口弹劾。 然而这一次,还未等到他们出列,便听到卢忠开口道。 “石尚书言重了,锦衣卫本就有侦察之责,本指挥使虽布置暗探,但仅止于府外跟随,未有逾矩之事。” “何况,此次暗探布置,事前曾知会三法司长官,本指挥使有刑部及大理寺副署的文书在此,石尚书可要查验?” 卢忠既然敢上殿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锦衣卫的确是有监察之权,但是如今已经不是太祖之时,朝议还是要顾及的。 因此,他早就和三法司通过气了。 有了这几句话,朝臣们才算是勉强平静下来。 只要不是锦衣卫自己胡乱监视,那就好。 老大人们只关心自己会不会无缘无故被盯上,至于别人,管他去死! 见此状况,石璞怒火中烧,但是却没有法子。 他的确没有想到,向来行事只奉天子之命的锦衣卫,这次竟然会讲起规矩来。 感受到周围刺眼的目光,石尚书背后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