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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记着,上一世燕周因着此事眉头积郁,莫说是温厚微笑,就连神情缓和都不曾有,如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燕稷托着下巴将王府近日的动静回忆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心下更是奇怪,眉头不自觉皱紧。 谢闻灼伸手轻轻将他眉心揉开:“陛下,怎么了?” 燕稷手指轻点桌边:“燕周近日太静了些,所作所为完全不合他的性子,有些奇怪。” “确实如此。”谢闻灼道:“他如今比从前明显更谨慎,书房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终日独自一人在密室待着,书信来往甚是小心,潜在王府里的探子无法知晓书信内容。” 燕稷想了想,觉着能成就一个变数的从来都是另一个变数,那么除了自己,便只有赤方云木止了。 但云木止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是以燕稷现在也不清楚他那边究竟是什么状况。 他不是喜欢杞人忧天的人,沉思片刻后没有结果,也就不再纠结,笑笑:“无妨,权谋场上的东西向来不会藏得太久,我们将筹谋之事做好,其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闻灼笑笑:“好。” 燕稷就不再说这些耗费心力的事,偏头看看窗外已然快要日暮,有些疑惑:“最近傅相和贺将军怎么没来?” 朕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谢闻灼垂眼:“许是近日杂事多,脱不开身罢。” 这话燕稷自然是不信的,贺戟或许还有可能,但傅知怀之前在前去江南时都不忘记托苏老太师送信,如今京都基本平稳,再忙又能忙到哪里去。 燕稷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看不懂……算了,到底正是被心事所困的年纪,摸不透也是正常的,回去吧。 他这语气十分像垂暮老人,偏偏人又是少年精致模样,谢闻灼忍不住笑起来,跟了上去。 外面清风徐徐。 燕稷出了门,余光看到身侧之人温润眉眼,抬眼又见到抖着耳朵跑过来的二狗子和微笑着的邵和,嘴角不由勾起好看的弧度。 故人在侧,眉眼平和,最欢喜也不过如此了。 他笑笑,缓步走上前去,背后是一片沉缓暮色。 宁和而温柔。 …… 这年岁月静谧,荏苒中,宫城木芙蓉颜色消减,风带着寒意拂过宫城,四处零落之后,宣景殿梅花灼灼绽开后又半月,城楼覆上初雪。 初雪过后,冬天便是真正到了。 第37章 这场雪下得很大,整个宫城覆在厚雪之下,寒气彻骨。 燕稷在风雪初上的夜里不慎染了风寒,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窝在宣景殿,整个人陷在被褥裘袍中,更衬得身子单薄。 邵和将门窗掩好,出门去请郑太医过来,燕稷抱着手炉抬头看过去:“朕想下去走走。” 坐在桌边的三人同时回头,傅知怀挑眉,贺戟面无波澜,谢闻灼起身走上前将一杯温水放到他手中,把散开的被角重新掖了回去。 见他这般反应,燕稷也知道想下去是没了可能,只得叹气:“那你们好歹也说说话,这实在无聊了些。” 傅知怀面上出现一抹笑,抬眼看过去:“燕小九,这可就是你不讲道理了,无聊还不是因为我们说的东西你不爱听么?” 贺戟坐在边上,看样子也是赞同的。 燕稷“……” 不是朕不讲道理。 而是你看说的事真心让朕没脸看。 自上次琼林宴后,傅知怀和贺戟许久没来找过他。隔了段时间再次出现,二人画风突变,傅知怀欲求不满越发严重,而贺戟握着玉佩说‘愿成结发之好’时的眼神,也突然就烫到让人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燕稷不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燕稷满心无奈,不想和傅知怀谈论这个话题,低头将手中温水喝一口。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邵和匆匆推门进来,身后是提着药箱的郑太医。 老太医在榻前坐下,伸手搭脉,半晌收回手:“臣记着陛下少时入冬便过得甚是辛苦,那时臣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这么些年难得好了些,不想如今又是如此,还是要注意调理啊……” 他眼神带着了然,让燕稷莫名觉着心虚,别过头,含糊嗯了一声。 郑太医不再多言,开了张药方后出了门。燕稷看着那张纸就觉着仿佛已经尝到了汤药的苦涩味道,不由皱眉,就听到耳边邵和开了口。 “陛下,太医说要注意调理,之后酒水和荤腥一定要少碰,回头奴才去要几份药膳单子,今后让御膳房多做些。” “现在天气转凉,陛下您要多穿些,还有方才太医给开的方子,您要按时喝,可不能再偷偷倒掉,若是觉着苦,就吩咐宫人做些蜜饯。” “陛下……” 邵和小话唠一开口就根本停不下来,燕稷生无可恋听着,最终还是外面宫人出声将他解救出去:“陛下,礼部周主司求见。” 燕稷松口气:“宣。” 片刻,周熹入殿,垂首出声,说的是冬月十三千秋节一事。 其实也就是帝王的生辰。 周熹道:“此乃大启年岁盛世,今年还是依着旧制办么?” 旧制,朝野同欢,百官献贺。 但燕稷其实并不喜欢生辰。 他在大启走过的这么些世,第一世焚于宣景殿大火,第二世被鸩杀在大雪红梅的夜里,第三世病榻缠绵中合眼,都是在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