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3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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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木讷的点了一下头,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萧奕白望了一眼他的房间,他一进院子恰好看到弟弟房间被风吹开的窗子,看到他抱着云潇放回到床上,虽然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还是借着走廊上摇曳的灯笼看到了云潇满身的血污,凌乱的头发披在肩上,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情露出极其恐慌的神色,脸色更是苍白如死。 这种事情他作为兄长本不好多问,但很快他就看到弟弟揉着眉头神情疲惫又烦躁的走出来,这么多年对弟弟的了解让他感到了一丝违和,这才喊住了他。 萧千夜在雨中沉默着,只希望这场雨能大一点再大一点,能浇灭他心底那团燃烧着妒意的烈火,萧奕白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冷漠,提醒:“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在飞垣无亲无故只有你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说她不好,任何人都能欺负她,只有你,只有你不行,今天晚上你不许出门,回去陪她。”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大哥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真的有了几分长兄如父的错觉。 再次走回房间的时候,云潇还是抱膝缩在床角无声的哭泣着,一直到他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她都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萧千夜苦笑了一下,轻轻把她抱入怀中,听见微颤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心跳,低道:“阿潇,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莫名其妙对你发脾气的,你身上全湿了,先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云潇没搭理他,但也没有再挣扎,萧千夜稍稍松了口气,轻拍着她的后背哄了哄,他屏着呼吸把动作放到最轻,一点点将她身上沾满血污的衣服脱下来扔开,手指一勾将之前那盆清水直接挪到了面前,又用神力晃动着让早就冰凉的水温热起来,他耐心的帮她擦拭着伤口的血,自言自语的呢喃:“阿潇,你掉根头发我都会心疼,更何况是折断自己的骨头,我真的很想痛骂你一顿,可是你一哭,我又舍不得骂你了。” 云潇的眼角还挂着眼泪,他苦涩的笑了一笑,伸手想拂去泪水,未等他完全拂干净,她的眼睛突然间更加湿润了起来,云潇哽咽着,全身有一刹那的痉挛,随即整个脸色泛起死灰般的苍白,感觉到她情绪和身体上的双重变化,萧千夜呆呆望着她,想起血契限制,再想起片刻前自己不顾反对一直死死按住她,手足无措的问道:“我弄疼你了吗?我、我刚才真的是脑子烧了才会对你那么粗鲁,对不起,对不起……” 云潇再次垂下了眼眸,心里竟然有一种无端的害怕,那样狂乱而暴怒,毫无温柔、毫无怜惜的萧千夜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就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猛兽,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到现在都提不上力,每一寸骨头都痛不欲生,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萧千夜身上感受到恐惧,仿佛这个人变得陌生无比。 “阿潇……”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萧千夜心底隐隐疼痛,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硬生生的撕碎,但他没有再退缩,而是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地、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阿潇,阿潇……” 他低沉的声音是温和的,他的语气是温柔的,仿佛融化寒冰的温泉,终于让她停止了颤抖,重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第八百五十八章:漫不经心 漫长的一夜在沉默中悄然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萧千夜轻轻放下还在熟睡中的云潇,将地面上扔了一地染血的被褥和衣服收起来,然后揉着眉心走出房间。 他前脚出门,后脚云潇就睁开了眼睛,紧紧握着的手心冒出密密的细汗,在装模作样整整睡了一夜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少许力气,但痉挛的疼痛还是刻骨铭心。 她不是第一次感受血契的负担,却是第一次感到身心俱疲,原来爱和掠夺的差异是如此的巨大,让她恐惧,让她不安,甚至让她想要逃离。 恍惚之间,她莫名想起凤九卿很久以前语重心长说过的一句话——“你不能对两个人都好。” 感情从来都是自私的,她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在伤害着两个人。 经过一整夜的风雨,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而萧奕白坐在紫藤花架下微微抬头望向他,兄弟俩一言不发的对视了好一会,半晌,还是萧奕白无声叹息,看出了他脸上淡淡的不快,打破僵局说道:“军阁和禁军合并之后,原本的春选和秋选是如常保留了下来,这几年四大境先后开放了学堂,选拔的范围也比以前扩招了数倍,两年前司天元帅就将春选的地点改到了宽敞的烽火门,你既然回来了,多少去露个脸吧。” 萧千夜静静的听着,没想到昨晚上还板着一张脸不允许他跨出家门的大哥今天会主动找借口帮他解围,没等他开口说什么,萧奕白轻咳一声抢话道:“另外你不在的这几年,军阁内部有一些人员上的调整,原本空缺的白狼、白虎、朱厌、狰四只军团也升任了新的将领,前不久明溪已经传令让十位将军一起过来帝都城,正好借着这次春选让你们认识一下,毕竟以后都是同僚。” 他顿了顿没有回话,原本辛摩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就打算和明溪摊牌不再继续担任军阁之主的官职,既然四名正将都已经定下来,那么春选应该只是针对副将以下级别,他参不参与都无关紧要,但是当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想起昨晚上哭泣的云潇,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或许找个借口让自己忙起来反而能冷静一下乱成一团的情绪,还是默默点了一下头答应下来。 萧奕白淡淡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神情,只是开口的语调突兀的变得十分严厉:“但不论多忙,你必须回家吃饭。” 萧千夜长叹了一口气,额头一阵一阵抽搐着疼得厉害,家里的空气仿佛还弥漫着云潇身上独特的血气味,让他的情绪也跟着反复起伏不定,终于逃一般大步的跨出门,往军阁方向走去。 一连好几日他都掐着点早出晚归,看似安稳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云潇的生疏,仿佛她不再是这间大宅子的女主人,而是暂居于此的客人,举手投足都变得小心谨慎,只要他推门而入,对方就会如惊弓之鸟呆呆的愣住,然后迅速的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他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她说话,买来她喜欢吃的桃酥和甜点,依然看不到她脸上露出丝毫的笑意。 她也不再让他碰胸口上的伤,就连他主动问起,她都只是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这样的云潇陌生到让他不敢靠近,只能用更加忙碌的生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如今的春选范围覆盖到四大境,一个副将的位置就有近百人参与,各分部队长更是竞争激烈,不同于往年军阁秋选递到他手里的名单往往是一页纸就能写满,现在他的面前堆着十几本卷宗,几千个陌生的名字后面详细的标注着年龄和履历,他快速的翻着,或许是因为接连几天的心情烦闷让表情更显凝重,一旁的慕西昭皱着眉看着长官漫不经心的神态,一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忍不住出声提醒:“少阁主,这一卷名单您翻了八遍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黄昏,火烧云将帝都染成炫目的赤橙色,但他的眼里却灰蒙蒙一片,一晃眼又过了好几天,云潇不理他,帝仲没回来,那几个叽叽喳喳吵得他心烦的小姑娘也来不窜门了,大哥倒是还会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些公务上的事情,但那很明显是看出来气氛的尴尬不得不站出来解围。 他的手僵硬的停了下来,干脆扔了卷宗揉着眉头往后仰倒,他自认为是个分得清家事和公事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可以将云潇深埋在心底不被任何人知晓,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一团糟,哪怕是繁忙的工作也无法让他真的静下心来,明明前一秒他还在看着名单,下一秒脑子就开始情不自禁的想起云潇的脸,一遍又一遍的琢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那一晚的伤害。 本想用些最俗套的方法,可他其实从来也不清楚云潇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因为从两人相识以来,只要是他手里送出去的,她都会如获至宝一般爱不释手。 那么黏着他,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姑娘,他却因为无端的妒意不顾她的挣扎和反对强行据为己有,要不是因为她还爱着自己,以她皇鸟的血脉,一剑杀了他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萧千夜心不在焉握紧了双拳,用尽全力才将所有的懊悔压制下来,嘴边的肌肉微微一动,却又苦笑了起来,那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的时候,火辣辣的不仅仅是难堪的脸颊,他的全身他的灵魂都在剧烈的战栗,无地自容,一瞬间,他的背后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看清了哭泣的云潇,看清了染血的衣襟,也看清了最为不堪的自己。 慕西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神思游离的长官,对方一言不发的盯着天花板,面色一片铁青,忽然莫名其妙的开口问他:“西昭,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现在她生气不理我了,你说怎么办?” “啊?”慕西昭仿佛没听清,呆滞的眨眨眼睛,半晌才确定他是真的很认真的看着自己在提问,略带惊讶的挑了挑眉,尴尬的咧咧嘴,“少阁主……要不您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吧。” 萧千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瞳孔骤然紧缩,无奈的扯出一个笑容,起身走出,当他一步踏出房门的时候,迎面就撞上许多人恭敬有序的走出墨阁,公孙晏一身醒目的狐裘大衣,远远看见他还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心有疑惑,军镜墨虽然尊墨阁为首,但在制度名义上属于三阁并立,除非帝王召见,他和镜阁主公孙晏都可以不参与墨阁的会议,自天尊帝继位,除去每日固定的早朝,还会在下午时分不定期的传召部分大臣商讨时政,陛下一贯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一句话能说完的事他就不会分成三句说,能拖到这个点才散朝,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了。 下一秒,萧千夜理都没理公孙晏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根本没注意到人群里还有他熟悉的人脸,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其它的事情,无论是毒货的追捕,还是近在眼前的春选,都没有云潇重要。 “呃……”这下轮到公孙晏尴尬的杵在原地进退两难,原本这次墨阁会议是要四大境汇报春选的准备情况,按道理要传召军阁主萧千夜一起,结果没等明溪的命令说出口,萧奕白就通过分魂大法悄悄阻止了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帝王手里寸步不离的玉扳指忽然折射出一道奇怪的白光,瞬间就让整个墨阁鸦雀无声,他面露并不快,但还是第一时间默许了,只是在会议结束后,让叶卓凡代为转告。 于是奇怪的场面出现了,四大境八十多个学堂的主讲师汇聚一堂,军机八殿、法修八堂以及各部教官,再加上才从各地赶来的军阁守将,一百多号人被喊到墨阁,唯有那个最核心的阁主,不见踪影。 春选本来和公孙晏没什么太大关系,只不过这么多人的临时起居都需要人安排,既然来了帝都城,他这个镜阁主自然要露个面客气一下,这才被一起喊到了墨阁参与了会议。 就在公孙晏抓着脑袋笑呵呵想糊弄过去的时候,耳畔传来阳川金乌鸟正将昆鸿的笑声,推着身边憋着一脸想笑的天马正将赵颂,勾肩搭背的说道:“哈哈……少阁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嘛!墨阁会议他都不来,换成别人早革职处置了吧?哈哈哈哈哈,你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该不会是惹女人生气正在想办法哄吧?” 赵颂托着下巴,不嫌事大的接话:“惹女人生气……倒是有可能的,难得来一趟帝都,要不晚上过去串个门?” 没等军阁几个将领回话,公孙晏一脸铁青,飞速的摆着手跳出来阻止:“别!千万别去!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现在过去绝对要吃闭门羹。” 几人面面相觑,另外几人则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少阁主的名字他们听过,关于碎裂背后惊心动魄的真相他们也已经知晓,然而第一次相见,对方竟然会是一脸惆怅失魂落魄的低着头,完全没有传说中在绝境里力挽狂澜的气魄,仿佛那些铁马金戈,沙场烽火都和这个心神不焉的年轻人没有一点关系。 简直……不可思议。 第八百五十九章:致歉 他习惯性的走到外城热闹的商业街,甜品铺的伙计们老远就点头哈腰的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打包好递过去,又热情的端了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凑到他面前,谄媚兮兮的介绍道:“萧阁主,要不今天您再试试这个,这可是最近大受追捧的祖洲酥奶茶,不仅香醇可口,浓郁芬芳,还能养颜益寿,男女老少都能随时随地来上一杯,又方便又好喝,我特意给您留了一份,不要钱,您带回去给夫人尝尝呗!” 虽然吹的天花乱坠,萧千夜还是一脸冷漠的接了过来,毕竟他本人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玻璃瓶里酥奶茶是温热的,上面飘了一层白色的乳霜,看起来倒是极为诱人,一个小伙计摩拳擦掌的凑过来,似乎早就把他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暗搓搓的补充道:“祖洲的酥奶茶是用仙草上的蜂蜜酿制,甜甜的,女孩子都爱喝……” 话音未落他就直接将酥奶茶和桃酥一起装了起来,小伙计乐得合不拢嘴,冲身后的同伴美滋滋的挑了挑眉毛,惹得铺子里一阵偷笑,调侃道:“大伙都学学小李子,他那张嘴就跟抹了蜜一样,几包甜点一杯酥奶茶就哄得萧阁主如此开心,这要是能混个脸熟,说不动哪天我们这小卖铺就沾上小李子的光,能发扬光大,把分店开到四大境去了!” 几个伙计嬉笑着把他推到一旁,挤眉弄眼的讽刺道:“萧阁主每天都来,就他最殷勤!人家才走到街头,他那狗鼻子就嗅到味把东西全打包完等着了,一点不给哥几个机会表现嘛!” “去去去,你们自己眼拙手慢也能赖我头上?”小李子被他们逗得红了脸,嘴上还要逞强的嘀咕几句。 说笑之间几人已经回到铺子里招呼起客人,边忙边聊天:“不过真看不出来,军阁主位同元帅吧,他竟然爱吃甜食?!” 旁边的人瞄了他一眼,低声道:“他爱不爱吃不知道,家里那位肯定爱吃就是了。” “家里那位?”几人同时望过来,然后异口同声的捂嘴偷笑,“是家里那只可爱的小鸟吧……” “闭嘴!嚼什么舌根呢,不想活命了是不是?都干活去,谁让你们凑一起聊天的!”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旁边睁只眼闭只眼的大掌柜惊得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抬手把几个小伙计哄散,短短数秒的时间,大掌柜只感觉背后冷汗涔涔,心有余悸的往外头张望了一眼,在确定萧千夜早已经离开之后才全身酥软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松了口气。 几个小伙计吐吐舌头,再也不敢闹了。 萧千夜心神不宁的往回走,看到街边的小摊贩上整齐的摆着几个笼子,有小猫、有小狗,还有几只说不上名字倒是怪可爱的小动物,摊主见他停了下来,立马笑呵呵的迎过来争分夺秒的介绍起来,萧千夜拖着下腮,目光紧锁的盯着最旁边笼子里一只毛茸茸的金色大老鼠,不知为何脑子忽然想起上次闯入山市调查温柔乡的时候,在拍卖场守门的、主持的都是硕大的金鼠,而云潇则罕见的露出过非常亢奋的神情。 鸟类有捕鼠的天性,就算是他手下训练有素的青鸟、三翼鸟、金乌鸟都曾在巡逻的途中被下方的鼠群吸引偏离过路线。 一个古怪的想法按捺不住的冒了出来……她会喜欢吗?这种毛色锃亮,圆滚滚的金色大老鼠,一个女孩子真的会喜欢吗? 虽然脑子还没得出结论,他已经鬼使神差的指着那个笼子开口说道:“这个,我要了。” “好嘞!”摊主眯着眼睛利索的清理了一下笼子,还贴心的给他抓了一把鼠粮嘱咐道,“萧阁主好眼光啊,这是海外玄洲的金崇鼠,听说有两种分支,一种修炼成精之后有半个人那么高,会说话还贼聪明!不过成了精的现在不给卖了,我这笼子里抓的是另一种分支的幼鼠,虽然长不了那么大,不过成年之后您好好教教,也能凑合着说几句话,很有意思的!” 他接过来,根本没听清楚摊主嘴里嘀嘀咕咕都在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云潇两眼放光的画面,问道:“好吃吗?” “吃?”摊主傻了眼,作出了诧异的表情,神情呆滞的问道,“您买回去是拿来吃的?萧、萧阁主,老鼠这玩意虽然买回去当宠物的人不多,但是买回去吃的人就更少见了,而且它就一巴掌那么大,长的也还算可爱吧,这还不够塞牙缝呢,您还是别吃了吧。” 话音未落,萧千夜已经放下银子走远了,留下风中凌乱的摊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来。 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后院还是和前几日一模一样的安静,自那天之后,云潇就一个人搬到了客房里去睡,虽然他还是每天硬着头皮在出门的时候去找她打招呼,又在回家之后讨好一般的带回她爱吃的甜品糕点,但她几乎不曾给过任何的回应,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找着借口想在她身边多留一会,但每次都是天一黑就会被赶出来。 她的房间从来没点过烛火,只要黄昏一过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把自己无声无息的埋在黑暗里,就算他担心的敲门,里面也不会有任何的声响。 好几次他都想强行闯进去,可手指才碰到房门,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天晚上她抱膝哭泣的画面,或是心中有愧,又或是怕她受惊,他只能默默守在外面,直到天边再次亮起来。 许久,他再一次走到门前,边敲门边说话:“阿潇,我回来了。” 果然还是没人理他,他紧张的咽了口沫,找着借口自言自语的说道:“阿潇,外城那家梅酥铺子最近出了新的品种,说是从海外祖洲传过来的一种酥奶茶,你试试好不好吃。” 他推开门,看见云潇一个人坐在窗边,她的手边有一束淡淡的火焰,只能照亮小小的书桌,见他提着东西走进来,云潇微微抬眼飞速的扫过,立马又恢复冷漠不再看他,这样的场面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但每天都依然会让他感到后背一阵阵的发凉,每说一个字都要斟酌许久生怕再次出错,他轻轻走过去将酥奶茶递上,赶紧抓着椅子顺势坐在了对面,头皮发麻的笑了笑:“你先试试,还是热的。” 她一言不发的抓过去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干净,然后将空瓶子还给他,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萧千夜尴尬的坐立不安,这么一大瓶的酥奶茶她两口就吞了,这不明摆着还在和他怄气吗? 气氛再一次陷入沉默,就在他思考着要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手里提着的金崇鼠“吱吱吱”叫唤起来,顿时死寂一片的房间里有了声音,萧千夜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将笼子放到桌上,借着微弱的火光,金崇鼠的皮毛呈现出黄金一样瑰丽的色泽,好似黑夜里的珍宝一下子吸引了云潇的注意力,她好奇的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金崇鼠也凑过来嗅了嗅。 不知是不是天性上某种本能的压制,原本并不拒生的金崇鼠在鼻尖触碰到她指尖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顿时皮毛倒竖龇牙咧嘴的缩到了角落里,它挥舞着短短的前爪,两只眼睛因恐惧而不住的颤动。 萧千夜皱眉看着这只莫名其妙如临大敌的老鼠,心想着买只老鼠来哄女孩子开心果然是一件神经病的行为,就在他想把笼子直接拿走的时候,耳边竟然传来了久违的欢笑声,云潇一只手撩拨着金崇鼠,一只手拖着下巴两眼放光的看着它,随后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开心的笑起来:“哈哈……它怕我哎!我也没有露出原身吓唬它呀,为什么会害怕呢?” 他呆呆的看着,伸出去的手硬生生被理智按住——她笑了,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他却好像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看到她笑了。 仿佛有一颗沉闷的巨石终于落地,萧千夜顺势往她身边靠了几步,温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终于再一次能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阿潇,你喜欢吗?” 云潇的笑声就是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突然到来的安静让他的心脏发出“咚咚咚”剧烈的声响,他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挪开视线,所以只是诚挚的一直看着她,而她隐约闪烁着火焰的眼眸却仿佛无底之渊,刺激着他内心的窘迫和懊悔,让他无地自容又不得不正视她的目光,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阿潇,原谅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她的眼中一阵酸涩,哽咽了一下没有回答,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她都根本没有听清,只是觉得思维中出现了巨大的空缺,压得喘不过气来。 萧千夜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她脸色剧烈一变,立刻捂住了胸口咳了起来,顿时想起来那一晚上她身上的伤在自己的强迫下几度撕裂,萧千夜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回到床榻上,他小心的摸了摸云潇的额头,烈王嘱咐过,九穗禾服下之后必须好好休息,可她却因为自己的昏厥而孤身冒险,不惜折骨解围,如今颓靡的火种让体温变得冰凉,也让她的状况始终不见好转,甚至隐隐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阿潇,别撑着。”萧千夜紧握着她的手,担心不已。 云潇靠在枕头上,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理他,不知过了多久,云潇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小小的开心,嘴上还是逞强的骂道:“别叽叽歪歪的吵我,烦死了。” “好,你早些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他拉着被子帮她盖好,虽然还是冷漠如铁的态度,但他已经感觉到冰雪初融之后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再次拱手对她认真的道歉。 在她露出笑脸之后,沉闷多日的天征府也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萧千夜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这才又把桌上堆放了好几天的春选人员名单认真耐心的看了一遍 ,副将慕西昭惊喜的看着他的转变,提醒:“少阁主,昨天白虎军团的杨将军也到帝都了,算上他,四大境分部的十位将军都已到齐,春选是后天开始,持续七天,到时候五个教官和十二位大主讲代表都会来,您要不要先和他们见面熟悉一下?” 他想了想,笑道:“今天就算了,我想早些回去,让他们明天一起来军阁吧。” “是。”慕西昭低声领命,萧千夜已经将桌上的卷宗整齐的放好,起身回家。 第八百六十章:杀意渐起 天气渐渐好转,那一场大雨过后气温也快速的攀升,一直到黄昏将近的时分才有凉爽的晚风徐徐吹来,云潇蹲在院子里,她在外城工坊特意找人定制了一个漂亮的鼠窝,还用围栏悉心的环了一小块土地,种上了绿油油的草坪,眼下她搬了个椅子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坐在旁边,用打磨好的木头耐心的架起了遮光挡雨的棚子,金崇鼠在里面左闻闻右转转,倒也乐不思蜀的趴回小窝里打起了盹。 云潇反复又检查了好几遍,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笑咯咯的拍了拍手。 忽然,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声音温柔的在身后响起,一束淡淡的白光坠落在院子里,瞬间以神裂之术走到了她的身边,帝仲好奇的蹲下来,伸手戳了戳那只正在睡觉的金崇鼠,抬头望向她:“你喜欢这种东西?” 云潇抿抿嘴,脸一红小声嘀咕:“不可以吗?” “可以。”帝仲偷笑起来,耐人寻味的半眯了一下眼睛,补充,“鸟族有捕鼠的习惯,你养着这小东西,不会哪天就给生吞了吧?” “才不会!”云潇义正言辞的反驳,逗得他哈哈大笑,好一会才面露担心的顿了顿,问道,“伤怎么样了?” 云潇捂着胸口,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无力,好在早精气神都还不错,帝仲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身上的那道伤是被煌焰的神裂之术直接击穿了身体,加上火种在之前的恶战中消耗严重,这才导致雪上加霜无法自行修复,九穗禾虽然有克制死灰复燃的力量,但紫苏手上本就不多,又几乎被煌焰全部摧毁,单单一支九穗禾对你那般严重的伤势实在有些杯水车薪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你好好养着,我再去找找。” “不用麻烦了。”云潇低着头不敢看他,想起厌泊岛之时对方冷漠的斥责,又想起回来之后萧千夜止不住的生气,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中又委屈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