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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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吹哨得分。 我在喧闹声里回头,向着场外的朱丘生响亮地吹了声口哨,把场上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朱丘生抱着胳膊站着,嘴唇向外一拉,勾出个很浅的笑,双唇的间隙间露出一痕齐整的白牙。 真好看。 裁判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子,一中教师队伍这边以微弱的优势赢了。我到朱丘生旁边,捏着他手指头亲了一下,怎么才来啊? 医院手续办的慢。 他的目光移到对面,百货公司的人收拾好了就要回去。朱丘生盯着那12号的背,皱了皱眉。 那孙子一点球品没有,小动作特多,我骂道,恶心我我恶心了全程,跟我上辈子抢了他老婆杀了他爹娘一样,真他娘的莫名其妙。 朱丘生转过来看我,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他手指一指12号走远的方向,李昊。 我怔了一瞬,目光落到朱丘生嘴唇的伤口上,一下子就爆了。艹他妈的,是他那个死畜牲,看我今儿不撕了他! 朱丘生拖着我的腰把我抓回来,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斗鸡一样瞎窜哈。 麻痹,他把你嘴打成什么样了! 你不是还扭断了他胳膊吗? 他都好了,那能一样吗? 我也好了。朱丘生说。 都留疤了! 你嫌弃我留疤啊? 我当然不嫌弃他留疤,我甚至爱他那道疤。每次亲热的时候,我哥那道唇上的裂缝死死吸着我的眼睛,他柔软的唇都像要把我的魂魄吸进去。但是我爱他的疤,不代表我不恨给他留下那道疤的人。 走啦,一会儿还接草生呢,朱丘生叫我。 我在他后座圈住他的腰,口里还骂骂咧咧地不停。我说那小兔崽子最好别再碰见我,他娘的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人,还在我头上撒泼,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就该把他蛋削下来喂狗。 我越骂越起劲,朱丘生最后被我弄笑了,他说你说相声呢? 我骂死他,我骂死他,我在他后面边丢当儿着腿边说,我说以后有这种事不用怕,告诉你男朋友我,我给你出气。 朱丘生没纠正是他给我出气,在前面用无奈的语气说,是,谢谢您嘞,男朋友。 第40章 流言 十二月的冷风把树吹得光秃秃的,流言也是从冷寂的十二月起来的,它们像西北风一样越吹越厉害,等到我耳朵里,已经是不可收拾的地步。 先是从目光开始的,走在教学楼走廊里,我总能感觉到一束束目光黏在我背上,好奇的、诧异的、鄙夷的……他们偷偷打量着我,眼珠转着,叽里咕噜地说话。 办公室里一部分老师突然冷淡起来,看我过来就装作有事离开。老班私下找过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借问我教学情况遮掩过去。之类种种,都是预兆。 教室也不安宁。有些同学会悄悄议论我,在我进门一瞬间假装低头翻书。早晨收作业的时候,我的课代表抱着作业本隔我老远,像要一口气缩到墙里去。 站那里干什么?不过来?我问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一抬眼的眼光还是刺伤了我,他眼镜片后的瞳孔里写满了戒备,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 课代表张了张嘴,闷头不肯看我,卢老师,他说,那个……我想和您申请一下,不担任数学课代表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手指紧张地摩挲着练习簿的边缘,小声地说,高三学习就要忙了……我妈妈说,太浪费时间……所以…… 好的,我答应道,注意到他松了口气,老师能体谅的,我会让其他同学顶替你的工作的。 后来有家长找了学校,在校长室里吵嚷起来。老班在门口拉着我不让我进去,但是里面说的话,什么“不正常”“变态”“精神病”……还是往我耳道里钻。 老班帮我顺了顺背,轻声安慰我,你别听他们瞎说。 诶,我不听的。 老班的嘴张合了几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子卯你……是真的? 我没答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老班就明白了。 真是……他叹了口气,这,你能改吗? 改?改什么呢?这不是病,甚至连错都算不上,那要怎么改?要改什么呢?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哎!老班长吁短叹。 他是个很好的老师,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他不会因为我喜欢朱丘生而鄙夷我,但他仍是连“同性恋”三个字都羞于说出口。但我并不害怕,从八岁至今十五年,我早已学会了和流言共生。 针尖匕首一样的言辞从未对我手下留情过,或许要感谢它们无孔不入的侵略,让我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轻微的疼痛激发出了很久种下的抗体,比起难过,我更应该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如果真的走到了最坏一步——停职或者开除,我们该如何承担小叔复健的昂贵费用和草生的学费呢?流言波及范围有多广,会不会影响到朱丘生? 那天我回家很早,早到朱丘生都诧异了,说,今天不用带晚自习? 不用,班主任带了。 我拖着两条腿向炕间走,他把我拉住,试了试我的额头的温度。傻帽儿,朱丘生说,你脸色很不好。 他的额头贴在我额头上,皮肤抵着皮肤,带起一层层连绵不绝的温暖,我的眼睛很热,很想哭着全告诉他,但我看到了朱丘生的黑眼圈,我就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