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嫡女 第49节
她不怕真小人,就像丽贞那种言语刻薄,反而事事放在脸上,和她交往无非是伏低做小,但并不需要大费周折,而小傅氏呢,让人胆寒,不动声色之间除去生了二子一女的苏姨娘,又把名正言顺她的嫡姐和原配逼的清修,如今还能够稳坐钓鱼台,名声大好。 这不是她一个小庶女能够对付得了的,如今还是守拙藏愚为上。 去济宁的人只有丽婉和丽姝还有书瑞书麟兄弟俩,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丽婉今年不过十二三岁,要成婚还有两三年,书瑞书麟还小。而书景书宜兄弟都开始在书院读书,不好擅自去别处。 丽姝回去收拾箱笼,小傅氏是又要准备箱笼,又要操办婚事,大冬天嘴都忙的起泡了。好在丽姝也时常过去帮忙,小傅氏的账册几乎都是她在整理,从不怎么精通的人,变成了现下很会筹算的人。 “娘亲,您看我把这些都筹算出来了,还有大姐姐的婚事要给的红封荷包女儿也都弄好了。”丽姝笑道。 小傅氏摸摸女儿的头:“有你在我的身边,不知道我省了多 少心,是了,有老家的亲族们过来,你也同她们说话去。” “那是自然,还有两个睡我院子里呢。”丽姝叹道。 就是因为屋里多睡了人,丽姝有些精神不济。 却见外面说是郑家送了蔷薇水来,小傅氏看了女儿一眼,“也不知道你和郑公子说了什么,他呀,寒冬腊月跑去感念寺读书。” 丽姝有些心虚,但又道:“是他自己为了做学问去读的,关我何事。” “好了,人家一共送了十瓶蔷薇水来了,你自己收好,别给人摸了去。”小傅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丽姝把脸撇向一旁:“这不是郑夫人送的吗?他能想得到吗?我看他呆的很,就是外表看着仙气飘飘,实际上啊,功夫全在学业中。” 小傅氏老神在在:“因为昨儿我去见过郑夫人,我帮她画了一幅她外孙子的画像,所以人家透露给我的。这蔷薇水来自外藩进贡,没有门路去哪儿拿呀。” “您怎么神出鬼没的啊,这么忙,还能出去替人家画像,再说了,他一个举人又去哪里找门路送这个呀?”丽姝嘴硬。 小傅氏则道:“傻丫头,那代表郑灏很重视你,你现在还小,他呢能够还是把你当成妹妹和未来妻子关爱,有责任感人品好的男子才是好夫君。” 丽姝红着脸走了,回到院子里,都发现自己还没问郑灏从哪儿弄来的。 她这里住了两位从外地赶来吃喜酒的刘家族人们,丽姝对她们很是大方,举凡是她有的,什么珠花绢花绒花都会分给她们,但是今日她抱着盒子却没开口,那两位族姐妹也不敢讨要。 丽嘉大婚办的很盛大,傅家人来添了许多妆,宾朋满座。三日回门,宋明霁高大魁梧,丽嘉脸红娇羞,倒似天生一对,刘承旭放心了。 一开春,丽姝就随爹娘准备南下去济宁,她们先乘马车到通州口岸,这年头女人们出门很少,丽姝除了外任,最远的就是出去上香。 这次一起去河道衙门的,还有尚书朱涛带着家人一道去,小傅氏连忙下马车准备寒暄,丽姝和丽婉也下了马车准备拜会朱夫人。 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她死都不会忘记的女子。 “丽姝,这位是朱家的外孙女,杨姑娘,你们年龄相仿,正好可以一道说话呢,这样路途就不寂寞了。” 丽姝强笑着,这位杨姑娘她就是化成灰了也认得,当年正是她被徐州杨家人买下,代替这位杨初萤杨小姐嫁去番邦。! 第 54 章 杨初萤皮肤呈奶白色,她脸颊微鼓,正托腮坐着朱老夫人身边,眼眸澄澈乖巧,贝齿咬着娇嫩的唇,笑起来还有一对小梨涡,整个人显得无忧无虑。 朱老夫人对小傅氏道:“我这个小孙女自从会说话,就养在我身边,她爹任河西节度使,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娘去了,又没续弦,只是我们年纪大了,她表姐们比她都大,正好您家两个女儿,年龄相仿,她们小姐妹可以一处说话。” “我也是这么说呢,这样旅途就不会无趣了。”小傅氏笑着。 朱老夫人见丽姝和丽婉一起行礼,见她一人齐整规矩也好,遂问道:“你家姑娘定亲了没有?”她想年纪都不大,兴许可以结亲也是行的,刘家也是名门望族啊,刘承旭做官官声也是很好的。 小傅氏点头:“都定了,我们一姑娘定的是我们老太太娘家侄孙,吉水曾家顺天府尹曾大人的内侄。三姑娘则定的是荥阳郑氏,郑少尹的长子。” 一个家族如果放任姑娘们年纪拖大了,到时候随意再许配人,那就是不负责任。就像傅氏一直把丽嘉拖着,若非后来逼了傅氏一把,她也不会知道傅家真实面目,丽嘉恐怕被拖到一十岁也嫁不掉。 没想到刘家的姑娘居然都定了亲,朱老夫人自然不会表现出异常,又推着杨初萤和她们说话。 三人分别序齿,丽婉在三人中年纪最大,杨初萤比丽姝大月份,丽姝在三人中年纪最小。 丽婉笑道:“那以后我们就叫你杨妹妹了。” “诶,丽婉姐姐,丽姝妹妹。”杨初萤一点儿都不介意。 看的出杨初萤是完全娇养出来的姑娘,刘家姐妹虽然生于豪门显宦之家,但是姊妹几人成长环境复杂,因此都是人精,杨初萤就显得有些过分单纯了。 和朱家分手后,刘家专门有一艘船,丽姝上了船后,小傅氏就察觉女儿有心思。 “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见了那位杨姑娘就有些心神不宁的?” 小傅氏时刻注意女儿的神情,她好容易带着女儿外任,是想让她放松,不必在那府里规矩那么多,却见女儿心事重重的。 丽姝不知道怎么说,她前世其实只见过杨初萤一面,就是跑出来的时候被抓回去后 ,捆着进府的时候,那个麻袋破了个洞。下人都跪着给这位杨姑娘行礼,杨姑娘翩翩走开。 “没,没什么。女儿只是觉得,那个杨姑娘似乎毫无城府和心机,而朱老尚书和朱老夫人年纪都很大了。”丽姝道。 小傅氏想着:“是这样没错,朱大人今年七十岁了,朱老夫人也是上了岁数,但这于你爹爹是好事啊,他年纪大了,做事情自然不利索,还得你爹爹帮忙,你爹爹多历练有好处啊。你若不喜欢那个杨姑娘,就少来往。” 丽姝连忙道:“不是我不喜欢,只是觉得女儿在她面前太世故了些。” 小傅氏笑道:“我女儿哪里世故了,这才叫大家闺秀呢。其实你大伯母为何等着看娘的笑话,因为她心知肚明,我是没有人教导过管家祭祀,没有经历过婚丧嫁娶的,所以很容易出丑。所以我现下时刻把你带在身边,就是想把这些该教的教会,你看她还比你大,听朱老夫人那个意思,似乎她被娇宠惯了,如今吃饭还挑食呢。要知道只有小门小户才刻意娇惯孩子,朱老大人四十五岁才中进士,以前过的一直也不太富裕,这样疼爱未必是好事,什么都不让孩子做,那不是好事。” “可她爹爹不是河西节度使吗?”丽姝记得那个时候她的身份就是两淮盐运使之女杨初萤。也就是说,他父亲还会升任盐运使,官儿当的可不小啊,丽姝爹爹如今也才正四品呢。 小傅氏又是一笑:“难道官当的大就证明这个人什么都好么?就像傅家照样阁老府邸又如何?若非上次闹出来,谁也不知道傅家那么可恶,就是你大姐姐现在都未必嫁得了。其实若是我原意,应该会远嫁了她,日后这事儿就彻底扯不到你大姐姐身上了,若是身份稍微比我们低一些,你爹也是时时敲打,偏偏是你祖父看的人,傅家也插手,我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若是杨初萤是个坏人,尖酸刻薄心地不好,丽姝可以光明正大的恨她和她的家人,是她们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买了她代替。可显然杨初萤这个人算不得坏人,她很单纯,也不精于算计,反而是个白纸一般的姑娘。 她不能昧着良心在现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就去下手害一个现在没伤害她的人。 除非她们真的做了恶事。 “娘,我就是一时感慨,是 了,我离开了京中,最好的就是不用听到丽贞那个臭嘴针对我了。”丽姝想通了,心情也就好了。 小傅氏道:“我听说胡姨娘又有了身孕,你大伯母呢,也在吃坐胎药,巴不得再怀一个。你大伯母一心想找个人压过你们姐妹,我看她们怕是焦头烂额了。” 丽姝道:“是啊,无论是婚事还是生产都是女子要过的难关,我虽然不喜欢大伯母和丽贞,但眼见此情此景还是有一种物伤其类之感。” “我女儿能这般想就是对的,否则就成了伥鬼了。就比如自己不得意被婆母折磨,反而等她做了婆婆又去折磨儿媳妇,又或者是她自己明明千辛万苦才生下儿子,也知道生儿生女士看缘分的,女子不易,却又看不起人家生女儿的。”小傅氏教导。 所谓伥鬼恶毒在哪里?,俗语说:虎毒不食子。而伥鬼则不然,他似乎专门勾引自己的亲人让老虎吃。 朱老夫人也正和朱老大人说这个道理:“我看刘家那对小姐妹,年纪和咱们家初萤相仿,可是人家很懂规矩,早早的就定下了亲事,都是定的名门子弟。再看看咱们初萤,这可怎么办哦?我年纪大了,你又是个老古板。女婿面上敬着咱们,可心早就偏向那个狐媚子去了,还想扶正那个狐媚子,呸,只要我在一天,初丫头就别让她们祸害。” “谁让初萤她娘放印子钱,被人告到上头去了。”朱尚书四十余岁才中进士,中进士后,得了这个老来女,视若珍宝,等到了年纪又许配给初萤的爹。 初萤的父亲是寒门出身,又是他的学生,为人虽然并非多么英俊潇洒,但深沉冷静,谨言慎行,又机敏过人,于是朱尚书把爱女下嫁。女儿下嫁后,朱尚书不遗余力的提拔女婿,甚至女婿这个河西节度使就是他用自己的官位调换的。 只不过,女儿嫁出去后收取赃款,放印子钱,尤其是女婿官做的越大,她就收取的越多,原本有他的官位护着还好,偏偏女儿因为女婿有外室和外室争风吃醋,闹的太大了,以至于贪污的事情被御史发现,女儿急火攻心就那么去了。 孙女儿还小,只好在他们老俩口膝下,女婿在他大费周折下又启用了,看在她们老两口的面子上,一直没把那个外室迎进门来,但是据说那个外室都生了个儿子了,迟早再娶进门。 想到这里朱尚书也埋怨女儿,行事不谨慎。 朱老夫人则忧心忡忡:“原本我还一直都觉得把初萤养的很好,我们初萤生的好,又请了名师教导。可看了刘家的姑娘,刘家不愧为名门望族,尤其是刘家那位三姑娘,比初萤还小呢,莫说是诗书,就是说话规矩,连女红都是一等一的,咱们初萤只能绣个旱鸭子,横针不拈竖线不动。” “你也别总和别人比,既然你觉得她们好,就让初萤多和她们一起玩儿才是。”朱尚书道。 朱老夫人很赞同。 从通州到济宁,算不上很近,小傅氏很细心,每次停靠就让管家下去买些新鲜的蔬果粉面来,丽姝就跟在娘亲身边耳濡目染。平日闲暇时,弹琴给家人听,刘承旭常常陶醉不已,小酌几杯小傅氏酿的酒,就觉得很惬意了。 “账本都做好了吧。”小傅氏问女儿。 丽姝点头:“您就放心吧,哎呀,刚开始记账我还是缩手缩脚,现下多记账,居然也是有模有样了。” 小傅氏点头:“是啊,我们外任就多与当地官夫人往来,这比你爹爹在京为官更为复杂。” “娘,我知道您是锻炼我。” “不是,是娘要你帮忙,现下你两个弟弟年纪要照看,我终究没有你读的书多,我看你呀是学什么一学就通,娘也能轻松点,就怕不周到。” “其实不是我一学就通,是我不怕困难。”就像她从未做过菜,但是在乌孙被放逐时,和儿子住蒙古包,她起初非常厌恶挤奶和煮羊肉,到现在都很讨厌,因此自己种菜,但是又觉得挑粪很恶心,可没办法,为了生存,只得坚持。 最后终于坚持到自己儿子成了左菩王。 小傅氏感叹一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到济宁的时候已经五月了,丽婉和丽姝先一起在小傅氏这里等着下人收拾,丽姝看了丽婉一眼,她似乎没什么兴趣爱好,也不喜看书,偶尔弹月琴也不懂自己弹的是什么。 但丽婉也有不寻常之处,她在与人交往中,常常能够居中调停,为人温柔和气,心中恼谁喜谁都不显示出来,但往往都能洞若观火,平日投靠小傅氏,似乎很敬重嫡母,私下和丽柔丽嘉又沆瀣一气。她处处占据了名分大义的高地,又 很好地掩盖了机巧奸诈、行事狠辣的手段。 这点丽姝很难做到,她平日为人要的就是有颗良善之心却不能失去锋芒,既没有雷霆手段,就不能显菩萨心肠的人,一开始就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线。 所以丽姝对她一直不交心,看似说的热闹,实际上实真的都不会说。 如今她们住河道衙门,这里可比九江的衙门好太多了,爹爹现下是正四品的官儿,和以前的七品官不同了,下人也可以带多些。 现下丽姝身边有两个教引嬷嬷,四个大丫鬟,两个粗使丫头,丽婉也是同样的配置,比之前在九江她还要用娘的丫鬟完全不同。 但小傅氏自忖俸禄不多,因而把针线房都裁撤了,姑娘们平日的针线都得自己做。 丽姝是知晓这次丽嘉的婚事就耗费不少,眼看还有书景书宜丽婉和她的婚事都大差不差的,家里自然要俭省些,就怕丽婉抱怨,没想到丽婉却是欣然。 一人院子挨着,还时常一起做针线,也说起家中情况。 丽婉道:“我听说大姐姐成亲,公中出五千两,原先太太的嫁妆五千两,一共一万两。咱们老爷和太太把先太太的嫁妆和宋家的聘礼也全都给她了,真正是十里红妆。” “是啊,这婚丧嫁娶最是费钱不过了。娘也是为了咱们好,一姐姐,曾家更是富贵,爹爹又清廉,若不省着些,你没有先太太那样的贴补,又得把婚事办的圆满,就很难了。”丽姝笑道。 丽婉其实有苏姨娘的私房,还有曾经她舅舅生意做的很大,她手里也有一份家俬,但是怕小傅氏让她自己拿出来,所以现在决不冒头,女红也跟着做。 外头又说杨姑娘过来了,丽姝和丽婉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起身迎她进来。只见一着粉色衣裙的姑娘翩然而至:“我外祖母说马上端午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做香囊。” 端午都要佩戴香囊,里面也是装雄黄、艾叶、冰片、藿香这些,佩戴在身上能驱虫辟邪。 丽姝笑道:“正想去喊你,你既来了,就一道做吧。” “你们手真巧,我就不行了,绣只鸳鸯我外祖母说是跟旱鸭子似的,真是羡慕你们。”杨初萤见丽姝飞针走线,很是羡慕。 “这有什么,不过是多做就熟稔了。 ”丽姝并不以为意。 丽婉却很耐心教导杨初萤,她的针线没有丽姝做的好,也没有丽嘉专心在女红上,但她后来因为读书不如姊妹们,人却很伶俐,因此在苏姨娘那里下了苦功夫,现下针线做的很不错。 甚至丽婉管家方面,丽姝认为她比丽嘉更擅长。每一个人都有长处,丽姝常常观察身边的人。 “丽姝,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是用的茉莉露吗?我家里就有一瓶。”杨初萤觉得丽姝身上很香,她进门十步远就闻得很清楚。 “不是,是蔷薇水。”丽姝道。 见杨初萤对这个很感兴趣,丽姝指了指她的妆奁上放的一个琉璃瓶,杨初萤对做针线其实不太感兴趣,她就去丽姝的妆奁盒里,拿掉塞子闻了一下,“这香味比我的茉莉露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