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第30节
妈妈接过饺子抢救,把姐姐的事抛在脑后。 包完饺子,许知意回房继续画画。 十二点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寒商发来的语音。 “许知意,你现在在干什么?” 这个人,卡着十二点发消息过来,却连句“新年快乐”都不说。 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枫市,不知道这个年是怎么过的。 许知意用手机拍下面前的电脑屏幕,给他发过去。 【在画画。你呢?】 寒商也发了张照片过来。 是整面的玻璃落地窗,落地窗外竟然是一片大湖,沉静的湖水倒映着满天星光,远处遥遥的,山脊的轮廓曲折起伏。 绝对不是枫市。 许知意问:【你在哪?】 寒商回的仍然是语音,好像一点都不想打字:“皇后镇。” 许知意没懂。 不过寒商又很快补充:“是新西兰。枫市太冷了,我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过年。” 他竟然跑了那么远。 寒商继续说:“这附近都是雪山,有很多瀑布,是山上积雪融化的雪水,山顶还有湖,很美。过完年,我打算明天去学滑翔伞。” 许知意忍不住问:【你今天晚上一个人过年吗?】 寒商的回复很快就来了,声音带着懒散的尾音。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我这边有一大群人,美女超多,我们正在一起吃饭。” 他这个年过得完全不像许知意想象的那么寂寞。 长着他那样的脸,花钱又大方,无论走到哪自然都有一大群人围着。 许知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了个:【哦。】 寒商发来一条三秒的语音。 许知意点了点。 他说:“哦什么哦。” 他没再发消息。 就在许知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一段视频过来了。 寒商应该是拿着手机,坐在转椅上,慢悠悠地原地转了一整圈,三百六十度。 还是他刚刚拍的那个房间,现在看清了,是间酒店套房,只开着几盏小灯。 他面前的桌上插着瓶花,扔着张卡片,上面手写着“happy ese new year”,还有个白瓷盘,盘子上花瓣状摆着十几只饺子,饺子旁放着的不是筷子,而是一副银色刀叉,略显奇怪。 房间里只有寒商自己,并没有他说的“一大群人”。 寒商又发语音过来了:“花和卡片是酒店送的,我想吃饺子,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大概是这边的华人超市买的。” 他语气不满,“煮过头了,不好吃。而且也没有醋。算了,摆着看吧。” 估计他现在正蹙着眉头。 门外传来电视里联欢晚会的声音,一片热闹的歌舞升平,隔着门,都能闻出爸爸在捣蒜泥,辛辣的蒜汁兑上醋,味道也热热闹闹的。 许知意妈妈喊她:“知意啊,出来吃饺子!不回来的不回来,回来的这个天天在屋里猫着,唉。” 许知意不知怎么,同情心一点点泛上来。 她发了个语音:“寒商,新年快乐啊。” 隔了一会儿,手机忽然震起来,是寒商打过来了。 不过并没有也祝她新年快乐。 他说:“许知意,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学滑翔伞?你有护照么?我帮你订机票,费用全包。” 许知意:啊? 许知意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我有护照,是以前办的,可是我没有签证……学生也能申请到签证吗?” 寒商说:“当然可以,我帮你办一下试试,给你出资证明,其实你自己也有存款和收入流水对不对?已经足够了,快的话,开学前说不定还来得及。” 许知意有。这学期努力接稿,每个月收入都有大几千近万,全都存起来了。 可是,这也太疯了。 许知意完全能想象得出,爸妈听到寒商这种疯狂计划时,大吃一惊的样子。 她才十八岁,一直都是好学生,爸妈的乖女儿,大过年的忽然要办签证,去遥远的新西兰,还是去找一个野到不行的男生。 想都知道,怎么可能。 她的人生就像一条平缓的正弦曲线,一直在稳定可控的幅度内有规律地缓缓前进,而寒商的曲线却欢蹦乱跳,一错眼就不知蹦到哪里去了。 她和他不一样,不能一个人说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 许知意攥着手机,畅想了一会儿,才老老实实说:“我觉得应该是不行。” 寒商:“你害怕?不然你把手机给你爸妈,我帮你说。” 许知意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成句了,“不,不,不要!” 寒商似乎笑了一声,“什么事就吓成这样。” 他说:“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改主意了的话,随时告诉我。” 客厅里传来爸爸的声音:“知意,快出来,饺子要凉了。” 有人在扭门把手。 这回是妈妈,“知意啊,长律卡着点打视频过来拜年了,你也出来给裴叔罗姨拜个年。” 许知意:“我妈叫我,我得走了。” 寒商也听见了,“嗯。许知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许知意挂断电话,攥着手机站起来。 手机在掌心还是温热的。 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她也能像他那样,全世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 第19章 训狗 年过完了, 寒假也快结束了,许知意当然没有去皇后镇,也不知道寒商有没有学会滑翔伞。 她去打了对耳洞。 耳洞打好,就反反复复地发炎, 神奇的是, 一戴寒商送的那对小猫耳环, 耳垂就安分了,开始慢慢长好。 裴长律跟着裴叔罗姨一起来许知意家拜年时, 许知意试探地问他:“不知道寒商现在在哪。” 裴长律说:“他啊, 跑新西兰去了。搁那跟我炫耀不用走亲戚拜年,还问我要不要也过去, 说吃住机票他全包。谁都像他那么自由,说走就能走。” 原来寒商的电话并不是只打给她一个人的。 从除夕晚上起,一直雀跃着没法安定的心缓缓沉回了原位。 年后一开学,裴长律就走了, 要去美国两三个月。 是个国际交流的机会, 名额只有一个,他导师专门推荐了他。 裴长律从大二起就进实验室了,导师是他爸的大学同学, 不过就算没有这层关系,裴长律的表现也足以让老板喜欢。 不止gpa非常漂亮,还很能干,其他人跟在师兄师姐屁股后面混文章的挂名时, 他就已经发了一篇不错的sci, 还有两篇在审稿中, 都是一作, 一副前途不可限量的样子。 裴长律走了, 寒商也躺在许知意的列表里,毫无动静。 这个人不想跟人联系时,就几个月一整年地消失,他这种做派,许知意已经习以为常。 她每天安静地上课画画,时间排得满满的,吃饭睡觉都要见缝插针。 直到有天中午,同寝室的谢雨青拎着外卖风风火火回来,把紧扎着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怼,就问许知意: “知意啊,你那个大二的同乡,叫寒商的,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许知意怔了怔,“寒商?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我刚才听我男朋友说的。”谢雨青说,“好像他跟他爸彻底闹翻了。” 谢雨青男朋友就住寒商隔壁寝室。 对面床上布帘一掀,钻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雪白的古典式鹅蛋脸上一双杏眼,眼睛虚眯着,全是刚睡醒的迷茫,是沈晚。 “你说的,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帅,家里又特有钱的寒商?” 寒商在明大知名度不低,毕竟是隔三差五就上次表白墙的人。 “对,就是他,”谢雨青答,“说是这学期一开始,他就跟他爸大吵一架,他爸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什么的,把他的经济来源全掐断了,把电脑手机穿的用的各种东西都派人过来收走了,就只给他剩了几套能换洗的衣服。” 许知意听出了问题:“派人过来收走?直接进寝室抢劫?这也行?” “不是,”谢雨青说,“他们说,搬东西的人是寒商自己带进寝室的,银行卡也是他自己交的。他还请过来运东西的人去餐厅吃了一顿,连校园卡的余额都清空了。” 这听起来不太像是寒商他爸要跟他断绝关系,倒像是他要跟他爸断绝关系。 沈晚:“那他爸就不打算养他了?” “好像是,”谢雨青开始大口干饭,含糊地说,“他能告他爸吗?” 沈晚迷迷怔怔地坐在床上,在刚睡醒的大脑里检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