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躁动

    好像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答应了。跟着陈泠风来到客栈的员工四楼，这一层都是员工居住的地方，而他的母亲住在走廊尽头最大的套房里，坐在床上，半百的长发披在身后，和蔼面容略显憔悴，床边放着一辆轮椅。

    “妈，这是李天沂，我的朋友。我跟你说过的。”

    “啊，原来就是你啊。”陈母听到她的名字，眼睛弯弯地眯成月牙，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以前高中的时候和泠风是同学吧。果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和外表一样，陈母是个非常温和亲切的人，一个人经营这这家客栈，半个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原本想瞒住陈泠风的，但摔得比较严重，还是不得不联系到家属进行手术签字。

    她苦笑着自嘲自己果然是老了不中用，，客栈还是应该交给年轻人来管，说着忽然问她对经营客栈有没有兴趣，陈泠风出声阻止，眉头微微蹙起：“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好好好，普通朋友。”陈母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又继续道，“不过我确实在考虑让人接管客栈了。小悦就很好，性格热情还很能干，再加上我们两家那么熟了，说不定以后还真的可以交给她……唉，要不是你非要出去读书，以前定的那娃娃亲说不定还真就成了——”

    “妈，那么久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诶、行。瞧我这嘴，都一把年纪了还是管不住……别介意啊，我就是为泠风急，都快叁十岁了还没结婚。不过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简单聊了一会儿，直到陈母看起来有些犯困了他们才离开。李天沂从陈母那里听了一些陈泠风小时候的事情，比如喜欢讲鬼故事吓邻居妹妹小悦；比如两兄妹当过童模给客栈拍过海报还到大街上去做宣传；比如……

    “你们关系还真好。”她由衷感慨，盯着走在她前面的背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确实。”走在前面的人连停顿都没有，顺其自然附和，“她的确是个好女孩。”

    啧……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发出了那么不优雅的声音，注意到他的视线以后才反应过来。她撇过脑袋望向外面绿意葱葱的山水风景，感觉浑身都热热的。

    “那我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毕竟只是普通朋友。”

    “……”她用眼角余光看到他叹了口气，走过来在她身旁站定，镜片后的幽冷黑眸如某种滚烫的射线打在她身上，“首先，我们在认真工作，谈不上打扰。其次……普通朋友，难道不是吗？”

    “……”

    这就是回旋镖最终还是打在她身上的感觉吗。

    一怒之下她怒了一下，杨悦见她心情不好，还自告奋勇同她出去游玩，至于客栈自然就交给陈泠风了。

    杨悦带她去逛了古镇，沿湖散步，推荐了各种当地小吃和工艺品。就导游来说确实是尽心尽责，湖边还有卖划船的票，杨悦看她盯了好一会儿，二话不说就拉着她上去买了两张。

    划船这种项目，她不是特别感兴趣的，刚刚其实只是在看湖里那只一头扎进水里差点没翻起来的鸭子而已。但真的坐上船，眼前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随风轻盈跃动的碧叶蓝天，确实能让心情变好一些。她们摇着船桨慢悠悠飘到湖心，一群羽毛光滑的鸳鸯摇着尾巴路过，杨悦问她要不要拍照，她拍照技术可好了。李天沂一想也是，来都来了就拍一张吧，就把手机给了她。

    杨悦看起来确实是会拍照的，又是教摆姿势又是做表情的，一通忙活下来还真拍出了不错的照片。李天沂自认为自己超不上镜，看到成片时还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杨悦挨着她一起p图，看到一张只有一人画面显然空旷的照片，忽地眨眨眼调侃道：“要是泠风哥也来就好了，我可以给你们拍照。”

    她笑了笑，没搭茬：“你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啊，土生土长本地人。说来也是惭愧，脑子不够聪明考高中的时候没和泠风哥一样考出去，就只能老老实实留在本地发展了。”她不太好意思地笑笑，鼻头上冒了一层细汗，亮晶晶的，“其实还是有点后悔没用功读书，不然就可以早点认识你了。”

    “我……？”

    “是啊……哦对你还不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你啦。就以前泠风哥上高中放假回来的时候，我在他的笔记本里看到过你的名字。当时我逼问他是谁，说是……学校的年级第一，是要追赶的目标什么的。我当时就觉得肯定不简单！后来我还想问你多点什么，但他什么也不肯说，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也总是在忙什么的样子，我也差不多就忘了这事。昨晚看到泠风哥带你回来时我就猜会不会是……没想到还真是！”

    她托着下巴望过来，笑容足够灿烂，发自内心的喜悦：“虽然不是我的事情啦，但你不觉得正痕像是命运的安排吗？”

    李天沂一时没说话，用船桨拨了拨水面，望着荡起的层层涟漪，身旁人的声音也如这清水一般荡来。

    “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喜欢掺一脚进你们之间的事。但……我也得坦白，我的确也喜欢泠风哥。”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李天沂愣了愣。

    她扬起的笑容带上了些微涩意，捋了捋颊边的碎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高中之前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他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而且彼此父母都有意让我们培养感情……喜欢上他也理所应当吧？你会介意吗？”

    “……”

    啊？这是在干什么？宣示主权吗？她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啊？怎么办，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要不直接跳船逃跑吧。

    见她没说话，杨悦再一次顶着笑脸挤入她的视野，步步紧逼道：“天沂姐，我知道你是专程来找泠风哥的。虽然不知道你们在为什么冷战，但这样下去的话或许真的会闹得很不好看，毕竟梅姨她现在就盼着泠风哥能早点结婚，我对梅姨来说就是最好的人选了吧。”

    眼前的女人分明是笑着，但李天沂只能感觉到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指甲紧紧抠着木船边缘，风吹过布满细汗的后背引起阵阵鸡皮疙瘩。

    她在被迫面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但真的到了桥头才发现，好像有的船撞不直，还会撞碎。

    杨悦坐回去，再一次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歪头看着她：“天沂姐，你怎么看？”

    “我……”李天沂吸了口气，扭头不看她：“我不怎么看。”

    “诶……”

    “你说得对，我这次的确是专程找他道歉的，不过昨晚好像又搞砸了。本来我还不太懂他生气的点在哪，不过现在可能懂了，多亏了你。”

    她抿着嘴笑起来：“不客气。”

    “回去之后我会再找他好好聊一下，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应该不会再逃避了吧。至于我介不介意的问题——”

    她微微侧目，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还是那般波澜不惊：“说句厚脸皮的话，根据你们和他自己的说法，他对我已经有将近十年的念念不忘了，要问介不介意的，应该不会是我吧。”

    “……”杨悦盯着她，忽地嗤笑出声，“你是想说自己是白月光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唉，白月光啊，白月光的话确实很难战胜啊，而且还是那个封心锁爱泠风哥的白月光，真是没办法了啊。”

    杨悦夸张地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倚靠在船沿上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都说竹马敌不过天降，这下不得不信了。天沂姐你刚刚说的那句话还真……霸气，我要是真的那啥的话就要破防了。”

    “……”

    她就知道，就说杨悦这态度怎么一阵一阵的。虽然有预感，但还是被激到说了一些很羞耻的话……李天沂现在感觉有点不太舒服，想跳河了。

    看她表情不太好，杨悦赶紧拉着她的手臂解释：“我是喜欢过泠风哥，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我现在也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完全不用担心！还有这事也是我自己擅作主张，看见你们气氛不太好，就想着能不能推波助澜一下……”

    “我之前不小心听见了他和梅姨的对话，就大概知道了你和泠风哥现在的关系……那个，泠风哥他性格就是这么倔，他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事就绝对不会让步，从以前就是这样所以我才受不了他……咳咳，扯远了。就是因为这种性格他才会惦记你记了这么久……而且我觉得，天沂姐你会为了他特地赶来，还吃了这么大一醋这不也说明你心里是有他的吗？所以——”

    “……没有吃醋。”李天沂打断她，纠正道，“就只有那么一丢丢小躁动而已。”

    “可是小躁动就是吃醋……”

    “也可能是天气热了也说不定。”

    “……好吧，那是我用词不当了。天沂姐看见我和泠风哥走的近就只是有点小躁动而已。”

    李天沂发现，在哽人这方面，杨悦刚刚的演技其实还是有几分的真情实感加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