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欢 第2节
张妈妈出去之后关上门,里面便只剩卫琼枝,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卫琼枝的脚尖蹭了蹭地面,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往里面走去。 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内室的房门,门被关得死死的,卫琼枝只好用了一点力,才把门打开。 动静倒是不小了。 内室里也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一般,卫琼枝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出声道:“出去。” 卫琼枝冷不防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窗下的软榻上坐了一个人,手执了一卷书册,正淡淡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给个收藏和作收好不好呀 古言预收《为君妻》 沈莲岫被继母许配给了商户做填房,从此商妇人生一眼望到头, 然而就在她成亲前几日,继母却让她代替继母所出的妹妹沈芜瑜嫁到诚国公府。 诚国公府世子周临锦当日对沈芜瑜一见钟情之后便一力求娶, 可沈芜瑜却倾心他人,并且私奔出走。 正当继母万般无奈前去退亲之时, 周临锦却忽然中毒目不能视,继母舍不得富贵姻亲便想出一计。 于是沈莲岫顶着妹妹的名字嫁给了周临锦, 周临锦如玉君子,成婚之后对她百般珍惜,而沈莲岫享受着周临锦的爱怜, 越是浓情蜜意时,心中便越不是滋味,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周临锦给予她的一切其实都是给沈芜瑜的,他也只是对沈芜瑜好,而她什么都没有。 沈莲岫怕自己沉溺于周临锦的情意中,更怕这几乎等同于偷来的镜花水月消失。 可惜天不遂人愿,沈芜瑜在受了伤害欺骗之后最终逃回家中, 随后她便与母亲一同出现在诚国公府,当场揭穿了沈莲岫是个冒牌货的事, 沈莲岫则成了那个处心积虑故意让妹妹失踪,再冒名顶替她的人。 面对诬陷,沈莲岫百口莫辩。 当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周临锦时,却看见周临锦一张清俊面孔冷若冰霜, 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冷下去。 周临锦走到沈莲岫身边,对她道:“入宗庙族谱的乃是沈芜瑜,你留下名不正言不顺,而诚国公府也容不下一个残害亲妹的女子,念你侍奉尽心,拿了钱便走吧。” 沈莲岫点头不再说什么,第二日清晨,她未取国公府一分一毫便悄悄孤身离去。 沈莲岫走后,一切重归正轨,未几周临锦的眼睛复明, 当他终于重新看清面前的妻子时,不知为何,周临锦的心口却忽然疼痛难忍, 他这才明白,原来眼前人与心上人,早已不是同一个人, 端方君子终是红了眼又失了态,然而天地茫茫,沈莲岫已经无处可寻。 第2章 元帕 ◎上面没有落红◎ 窗下之人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霞姿月韵,清风朗月,面色有些许苍白。 俊朗清逸的脸上一对桃花眼,眼尾微微向上挑着,本是含情目,此刻却不带任何情愫。 卫琼枝心里了然,这大概就是荣襄侯世子裴衍舟了。 她分得清美丑,裴衍舟果真如所说的那般好样貌。 只是他冷淡的目光使得卫琼枝心生退意,却仍鼓足勇气道:“世子,我……我是夫人叫来……” “你出去。”裴衍舟再度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卫琼枝的脚尖又往地上蹭了一下,然后便缩到了裙摆底下去。 但卫琼枝仍没有动。 她垂下头,松松挽就头发掉了一缕下来,虚晃晃挂在她额前,整个人像是风里的柳条。 是裴衍舟让她走的,可她如果真的走出去了,夫人和芳姨娘是不是就不会再给她钱去为小妹治病了? 不行,小妹还等着钱去救命。 她轻咬了一下下唇,只是木木地立在那里。 半晌没听见动静,裴衍舟从软榻上略直起身子,只见他一双剑眉已经皱了起来。 面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子,他的态度亦不温和,卫琼枝心中只剩下惧怕。 “不肯走是吗?那你就继续站着。”裴衍舟说完,又往窗外唤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他面上寒霜似的神色更甚,没想到祖母和母亲还真是铁了心要给他随便找个人来圆房,连周围服侍的人都遣走了,要不就是干脆装聋作哑。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足为惧,可眼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若是平时,也不会来个莫名其妙的人跟他圆房。 裴衍舟放下手中书册,双手悄悄往榻上一撑,好歹令自己从榻上站了起来。 其实他的腿比一开始已经好了很多,再将养些时日也能行动自如了。 许是刚被抬回家时的模样吓到了许多人,那会儿确实是动弹不得,下身连力都使不上,像是一辈子都要瘫在床上,哪怕如今已经好起来了,也多的是人不信,莫说是早前已经与侯府定下亲事的林家,还有这府上形形色色的人,就算是老夫人和夫人,都是存着些疑心的。 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一小步,双腿腿部便有钻心的疼痛传来,一霎时裴衍舟的手心便都是冷汗。 当时他乘胜追击敌军一直深入到腹地,不想却遭受了手下将领的背叛,九死一生逃了出来,虽没有伤到要害,但双腿却受伤严重。 裴衍舟却不敢再往前走,他怕自己的腿终究无法支撑,摔倒在地。 他不想那么狼狈。 “你,过来,”裴衍舟低声道,“扶我去床上。” 卫琼枝这回反应快了,连忙低着头快步过去,她也没服侍过人,只能先扶起他的手臂,等感受到裴衍舟压过来的重量之后,才慢慢地带着他往床边去。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自己和裴衍舟的脚,心里倒是犯嘀咕,芳姨娘嫌她笨,什么都不和她细说,只说裴衍舟伤了腿脚,她还以为很严重,没想到现在看看倒还好,至少能走路。 等快要到得床边时,裴衍舟的步子便忽然迈大了一步,直接坐了上去,他只想快些了事,这里没个能扶他的人,也只有她了,但滋味却也不好受,最后那一步他太过心急,又是牵动了伤处,锥心刺骨的疼。 卫琼枝同样也松了口气,她这才微微抬起眼皮子看了看裴衍舟,人还是那个人,好看也仍旧是那么好看,但方才进来时就显得苍白的脸,此刻仿佛又白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当然,卫琼枝也不会问。 她小时总是被人嘲笑话少慢一拍,久而久之便更不多话了,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 裴衍舟直接往床上一躺,把已经铺好的锦被往身上一扯,便翻身背对着卫琼枝,睡也大喇喇睡在中间,很明显是在赶客,丝毫没有让卫琼枝留下的意思。 卫琼枝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后来没继续赶她走,那就表示她能继续留在这里,只要留在这里不被赶出去,她就有钱给小妹看病了。 想到卫琼叶的病很快就要好了,卫琼枝心下雀跃,还不忘给裴衍舟放下床帐,等过了一阵,想着裴衍舟大概已经睡着了,她便重新走到窗边,脱下今日芳姨娘新让她换上的那身衣裳,又整整齐齐放好叠在一边,这才睡到了方才裴衍舟躺过的那张软榻上去。 屋内燃着大支的红烛,芳姨娘先前告诉过她让她睡前不要吹熄。 软榻很舒服,还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是裴衍舟身上的,她刚刚也闻到了,很好闻。 烛光在卫琼枝眼前晃来晃去,她不由翻了个身。 原来做妾那么简单,只要扶裴衍舟上床就成了。 后来迷迷糊糊睡过去,倒也睡得香甜,酣睡到了天才微微亮,卫琼枝便醒来,探头望了望里边裴衍舟还没什么动静,她便自己蹑手蹑脚下了榻,穿好衣裳出了门,又进了昨日来这里前的那间耳房。 张妈妈正在里面等着她,见她才天亮就来了,便点点头:“倒是没误了时辰,一会儿老夫人就起身了。” 卫琼枝没什么话,张妈妈也不奇怪了,又拉过来她来上上下下用眼睛仔细看了,虽看卫琼枝仿佛还是昨日一般素着一张脸,但也只能旁敲侧击问一句:“我们世子夜里对你如何?” 卫琼枝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先让我出去,后来还挺好的。” 张妈妈便不再继续问了,唤来丫鬟给她梳洗打扮,等妥当之后便急着把她往老夫人那里带。 走到老夫人的寿宁堂时,天光才刚刚大量。 里头只有赵氏已经在等着了,老夫人是要看看人,也不是正经要卫琼枝请安——一个妾侍又有什么资格给侯府老夫人请安,那自然是要先避开待会儿过来请安的众人的。 赵氏又把卫琼枝打量一番,只见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衫子,还算得体,只有底下嫩黄的裙子稍微扎眼些,不过初初作人妇倒也不算太轻浮,便把她往寿宁堂里面领进去。 老夫人才刚起来,正倚在罗汉床上喝一盏燕窝牛乳羹。 她看卫琼枝,倒不似赵氏等人那么精明,只是淡淡扫了底下站着的卫琼枝一眼,然后便继续慢悠悠喝东西,等喝了小半之后便推开,这才朝卫琼枝招了招手。 赵氏领着卫琼枝过去,老夫人让她转了个身,而后才道:“你挑的人,那是错不了的,比你房里的那个芳姨娘还要强上许多。” “是了,她可比她姐姐长得俊俏,”赵氏给老夫人递过去一盏茶漱口,“娶妻娶贤,但纳妾还是看相貌,若挑个不甚美的,衍儿那性子便更不肯要了,眼下当务之急,总要先把那事儿给解决了,您说是不是?” 听到赵氏说到不甚美三个字,老夫人脸上露出几分轻笑,吐出嘴里的茶水后道:“你是他的亲娘,自然你看过好就好。” 赵氏刚要说话,却见一旁端水的丫鬟不小心把水打翻了,原本老夫人一向待下人宽和,就算打破了房里的花瓶也从没有打骂的,但今日却破天荒地发了火。 “玉蕊不过是回家去住几天,你们就什么事都干不成了,”老夫人厉声道,“一个个都不中用,只有玉蕊才行!” 赵氏挑了挑眉,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又把卫琼枝往边上拉了拉。 卫琼枝不知道赵氏和老夫人在打什么机锋,也不知道玉蕊是谁,但其中仿佛是有什么事,她再笨也能看得出气氛不寻常,便埋头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芳姨娘先前在她耳边说了许多零零碎碎的话,卫琼枝漏下了许多记不清了,也听进去了一些,芳姨娘提了好几次这事不简单,老夫人和夫人都有自己的主意,最后却是老夫人让了一步,才有的赵氏听了芳姨娘的话选了卫琼枝。 荣襄侯府的老夫人乃是皇亲贵胄,堂堂郡主下嫁,能让她让步的事可不多见,亦不简单。 一直到老夫人发完了一通火,赵氏才重又上前道:“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没有,我便把她带回去了。” “回去罢,一会儿他们就该来请安了,她在这里也不像个样子。”老夫人刚要摆摆手,忽然又问道,“元帕可看过了?” 赵氏道:“衍儿这会儿还睡着,要等他起来了再整理床铺。您放心,一定……” “我自会让人拿来我看。”老夫人打断赵氏。 赵氏有点怏怏,但在老夫人面前不敢表示出来,“哎”了一声之后便带着卫琼枝离开了。